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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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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们回家吧。”儿子雨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令我惊愕不止。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吃惊地问道。

“您别问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一定要知道。”明明是我在找儿子,明明是我随意将车开到这里来的,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刚才回家了,一看您没在家,打您的手机也没开,就出来找您了。”

“你怎么会猜到我在这里?”

“我的直觉告诉我,您一定在这里。”这小子跟我卖起了关子。

“什么直觉,我才不相信呢。”

“先上车吧,上车以后我再告诉您。”

“好,不过你一定要说实话。”

“我从来不撒谎。”

当汽车在静悄悄的大街上向家里驶去的时候,雨生告诉我,半年前,有一天傍晚,他和几个同学路过什刹海,看到了我和一个阿姨坐在岸边,彼此很亲密的样子,不像是一般关系。今晚,他觉得我心情不好,肯定会找个地方来坐一坐,而什刹海岸边多半会成为首选。于是,他就找来了。

事情很简单,我和白洁的关系已经暴露了,雨生只是没有捅破而已。他的心计不少,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那天傍晚,我和白洁坐在夕阳下晚风中,享受着二人世界的欢娱,哪里料到在不远处会出现儿子那双惊异的眼睛。儿子的坦诚相告,使我无法再用语言表达什么,我只好伸出手,在儿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夜色中,一对沉默的父子又达成了某种默契。

雨生像个男子汉,经历了这场家庭风波之后,他恢复了向高考冲刺的常态,每天背着重达20公斤的书包早出晚归,吃过晚饭后就坐在灯下苦读,演绎着当代头悬梁锥刺骨的故事。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白荷出事了。

那天晚上,为了给白荷过18岁的生日,我特意买了一个大蛋糕去了白洁家。本来依照我的意思,是找家饭店庆祝白荷长大成人。白洁不同意,她一定要在家里,说家里有气氛。为此,她忙了一个下午,做了一桌丰盛

的晚餐,还给女儿写了一首小诗,来表达她的母爱和对女儿的期望。她的诗是这样写的:

瓜熟蒂落十月情,

我家来了丫司令。

莫道蹒跚学步时,

窗外已过十八冬。

去岁怀中无愁虑,

明日足下风雨行。

不求百花比娇羞,

只愿白荷伴春风。

我把她的小诗大声念了一遍,她的脸上飞起红晕:“光哥,你这个大作家可别笑话我,这只是我们娘俩之间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

“写得这么好,我怎么敢笑话你?白荷有你这样一个爱她的母亲,真是幸运。”

“18年了,她终于长大成人了,太不容易了,我都为自己感到骄傲。”

“应该的。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中,白荷能成长为有出息的孩子,真是不容易。”

“我今晚要是喝醉了,你可得留下来陪我。”她笑着提出了我一直无法解决的难题。女儿长大成人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千般辛苦万般难,终于盼到这一天,今晚她有太多的理由让自己一醉方休。可是我如何保证不让后院起火,不让随时准备发难的林姝抓住把柄,确实太难了。

“那我就保证不让你喝醉。”我也笑着说。

“算了,别为难你了,看把你愁的。”她坐在了我的腿上,搂着我的脖子说,“感情这东西让人老忍不住自私,我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总想让你陪我。”

“我们有没有出息就别想了,孩子们有出息就行了。”

“那不行。原先我是为母亲活着,有了孩子后为孩子活着,以后我可要为我自己活着,不,为我们俩人活着。”

“看看几点了,你宝贝女儿啥时回来?”我不想把话题扯到心灵最痛楚的地方,窗外已如墨染,门外还未传来脚步声。

“也是,都7点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白洁站了起来,“我去给她老师打个电话。早上她走时说好了,我让她一下学就回来。”

“她一般几点回来?”

“6点半。已经过半个多小时了,她该回来了。”

“是骑车吧?”

“是。”

“骑车应该不会遇到堵车问题。”我每天开车,知道上下班时交通几近瘫痪的状况,谁也不能保证准时到达某个地方。骑车就不同了,一般误差不会超过10分钟,何况白荷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上学回家路。

白洁拨通了白荷班主任的电话,问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上了。“白荷在5点钟就离开学校了,按理说早该到家了。”白洁担忧地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开车到她学校去看看,”我站起来要走,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一把抓起电话:“是白荷吗?”回答我的是一个女人的叫骂声:“让白荷去死吧,你家的小狐狸精勾引我儿子离家出走了!”

我吃惊地将电话递给白洁:“你听听,白荷好像有了点麻烦。”

白洁抢过电话:“喂,我是白荷的母亲,有话请讲。”

白洁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我怕她支撑不住,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我的胸前。她坚持听完电话后,电话筒从她手里滑落下来,身子一歪,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再看她时,她已泪流满面。

“光哥,带我去找女儿。”她有气无力却坚定无比地说。

半小时后,我们赶到打电话的那个女人家,迎接我们的是劈头盖脸的臭骂。眼前这个高大的胖女人像一头非洲雄师,不停地咆哮了半个小时。白洁一直站在她的面前,承受着她的狂轰滥炸。等她骂累了,白洁开口问道:“你骂够了,该谈正事了。他们去哪儿了,有什么线索吗?”

“你自己看吧!”胖女人扔过来半张纸。

我从地上捡起来,和白洁一起看,只见上面写道:“妈妈,我和白荷去外面住了。她说我们都是18岁的成人了,有权力决定自己要干的事情。我拗不过她,只好跟她去,我要是不去,她就不爱我了,她可是我们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她说不想上学了,要我和她一起去南方闯世界。我还没有答应她,只同意先在外面同居一段时间,她要是坚持去南方,我也没有办法,可我真的不想去,我还想上大学……”

“看明白了吧,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女儿勾引了我的宝贝儿子,我儿子万一有个好歹,我决饶不了她!”胖女人似乎缓过劲来,又开口骂上了。

“是我的女儿看错了人,你儿子是个不敢负责任的孬种!”白洁斩钉截铁地说,即使白荷千错万错,她也不想让别人随意侮辱她的女儿。

“什么孬种,我儿子是天底下最棒的,你那个小狐狸精想吃天鹅肉,呸!妄想!”

“住嘴吧你!”我不能容忍这个泼妇再放肆下去,这对解决两个孩子的离家出走问题毫无用处。“现在得赶紧把他们给找回来,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要找回来,可上哪儿去找啊?”胖女人哭丧着脸说。“他爸爸在澳大利亚经商,隔三差五就要和儿子通电话,你说这电话来了,他向我要儿子,我可怎么办?宝贝儿子,你在哪儿呀,真把我急死了!”

我担心这个胖女人的歇斯底里会传染白洁,拉着她赶紧走了。一路上,白洁一言不发,但我感觉到她在默默流泪。今天是白荷的法定成年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白洁付出了太多的辛劳,然而女儿却用离家出走来回报她,她肯定想不通。那个懦弱的小子还给他妈留下了一张告之去向的纸条,而白荷却什么也没留就走了。白荷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是学习压力太大不想上学吗?重点高中是她凭实力一路拼杀过来的,没有理由轻易放弃。是为了她所谓的爱吗?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容易冲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可以理解,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离开家,还想到南方去,这个格也出得太大发了,令人匪夷所思。是我和她母亲的关系导致她心理变态吗?从表面上看,似乎她并不关心我和她母亲的事,两代人经历不同,想问题的角度也不同,从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看,她应该是个非常直率的孩子,即使她看不惯什么,她也会说的,不大可能把话憋在肚子里,更不会为此而离开含辛茹苦将她养大成人的母亲。如果这些推断都不成立,那还有什么理由促使她做出这般天塌地陷的事情来呢?

白洁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失声痛哭,我抚摩着她抖动的肩膀,找不到安慰她的话。为白荷准备的那桌丰盛的生日晚宴还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里,在固执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白洁的哭声渐渐减弱了,她坐起来,用一双泪眼望着我问:“你说她

是为了什么啊?”

“我也想不通。”我承认道。此时此刻,我只能陪她一起面对谁也不愿面对的现实,不能用甜言蜜语来弥补她失落的母爱。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接受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离家出走的?”白洁说出了她的猜测。

“有这种可能吗?从我跟她接触和那小子写给他妈的纸条看,白荷是个思想不成熟但很前卫的女孩,不大可能因为我们之间的交往而离开家的。”我分析道。“当然,知女莫若母,也许你看得更准。”

“我以为很了解女儿,实际上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交了一个男朋友。能到外面同居,说明关系早就不一般了,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要不要报警?”

“警察会管吗?”白洁的眼睛里燃起一线希望,但接着黯淡下去了。“她已经长大成人了,再说,警察又能上哪儿找她去?”

“那就等等看,我估计那小子早晚会跟他妈联系的。”

白洁当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我带她去了友谊医院,打了大半夜的点滴,天放亮的时候,我把浑身瘫软的白洁送回了家。

三天以后,我突然接到白荷的电话。我问她在哪里,她要我发誓不告诉她母亲后再说。我想只要我能见到她,就能把她带到白洁面前。我向她发誓后,她告诉了我地址,而且要我带两万块钱去,她说这笔钱是向我借的,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带上钱,迅速赶到白荷告诉我的地址。在一间破旧的小平房里,我见到了白荷和那个男孩。屋里很冷,俩人穿着外套,裹在棉被里,并排坐在床边,像两只趴窝的鸡。见我进来,他们马上甩掉棉被,站了起来。

“我说陈叔叔会来吧,你还不信。”白荷得意地对男孩说。

“陈叔叔,您好。”男孩腼腆地对我点点头。男孩很英俊,也很高大,从外表看,和白荷倒是一对金童玉女,但这孩子的皮肤太白了,像是奶油做的。

“屋里这么冷,你们倒是挺能抗的。”我故意搓搓手,耸了耸肩说。

“没办法,我们俩谁也不会生火。”白荷苦笑着说。

“到我的车里聊吧,我的车里比这儿可暖和多了。”我提议道。

“陈叔叔,您把钱带来了吧?”白荷问道。

“进车再说吧。”我带头出了房间,钻进停在不远处的本田车。白荷和那个男孩跟着坐进了后排。我打开车里的暖气,扭过身子问白荷:“钱我带来了,但你能告诉我这笔钱的用途吗?”

“您就别问了,反正我有用。”白荷不想说出她的秘密。“到时候我会加倍还您的。”

“她想到南方去。”男孩突然说话了。

“到南方去干吗?”我问。

“去闯世界!”白荷语气坚定地说。“我和小楠说好了,到南方去挣大钱,然后再去周游世界,最后找一个无人小岛,一直住到死。”

“你怎么能确定到南方就能挣到大钱呢?据我所知,有许多大学毕业生在南方都找不到工作,别说你们连大学校门还没进过的人呢。”

“那么多从农村去的打工妹、打工仔都能找到工作,我就不信我们会找不到工作。”白荷固执地说。

“你说是到装

配线上当苦力,那倒是不难找的。”

“我可不想当苦力。”叫小楠的男孩急忙表白道。

“不用你当,我挣钱养活你。”白荷拿出了奉献精神,看来她对小楠真是一往情深。

“你一人挣钱俩人花,倒是饿不死。”

“听到了吧,陈叔叔见多识广,饿不死你的。”白荷一脸得意地说。“退一万步说,就是把我饿死了,也不会饿死你的。”

“你饿死了,谁来养活我呢?”小楠一脸认真地问。

“那你就找陈叔叔,让陈叔叔帮我养活你。”白荷交代起后事,看来青春期的冲动已让她昏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打住,打住,你们说得太远了。”我拦住了这个话题。“我想问你们,如果只有饭钱,你们怎么去周游世界,还要找个小岛共度余生?”

“那就找挣钱多的工作,南方那么大,肯定有能让我们挣到大钱的地方。”白荷不甘心地说。

“南方虽然大,但想找一个傻瓜老板并不容易。”

“我才不给傻瓜老板打工呢。”小楠说道。“老师说我们这些上重点高中的都是才子,才子怎么能给傻瓜老板打工?”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只要傻瓜老板才会给没有本事的人高报酬。南方是市场经济发展比较早的地方,能当上老板,多半比猴还精,傻瓜是没有生存可能的。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上大学长本事,将来不管是南方北方,都能找到发挥才华的地方。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放弃学习,想到南方去打工呢?”

“我讨厌同学们说三道四。”白荷说。

“同学们对你们的关系有议论?”

“不光议论,还指指点点的,特讨厌。我们俩相爱是我们俩的事,别人管得着吗?”白荷接着说。

“所以你们就选择了离开?”我问。我觉得她说的理由还不够充足,在早恋成风的高中课堂,遭到别人议论或互相议论是很正常的,白荷不至于脆弱到为此放弃学业的地步。不过她既然说到这儿,我也只好讲点大道理:“我倒觉得你们应该适当疏远一些,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等考上大学后再说。古人不是说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也是这么想,可她就是不同意。”小楠说。“她说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小楠,你发过誓,要和我走到底。我们用陈叔叔的这笔钱到南方去,即使找不到挣大钱的工作,一时半会也饿不死。只要我们相爱,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我妈来了!”小楠突然说道。

“你妈怎么来了?”白荷吃惊地问道。

“我告诉她的,因为要去南方了,我想见她一面。”小楠慌张解释道。

“她能让你去吗?”白荷问。

“我干什么她都不会反对的。”小楠说完,就推开门下车了。

“那你跟你妈打声招呼咱们就走。”白荷对着小楠的背影叮嘱道。

显然,小楠已背叛了白荷,胖女人见到儿子后,不可能再让儿子离开身边了。痴情的白荷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小恋人消失外,不会有其他结果的。胖女人本来边走边东张西望地寻找门牌号码,突然见到儿子后,张开双臂,犹如一

只飞翔的老鹰直扑儿子,等她把儿子搂在怀里之后,左亲右亲,上看下看,而小楠则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母亲摆弄来摆弄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楠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对白荷的付出既没有责任感,也没有能力承担。

“白荷,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建议道。

“不,我要把小楠从他妈手里夺回来!”白荷说着跳下车,直奔那一对母子。

白荷是要虎口夺食,我担心她会吃亏,赶紧跟着下了车。小楠见白荷过来,赶紧躲在了母亲的身后。胖女人面对白荷,立刻凶相毕露,指着她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就是你勾引了我的儿子?”

“我们是自由恋爱,谈不上谁勾引谁。小楠,跟你妈告别过了吧,该走了!”胖女人的气势汹汹,并没有对白荷产生震慑作用。

“走?别做梦了,小楠哪儿也不去!”胖女人护着儿子说。

“小楠,你到底走不走?”白荷有些急了。

小楠缩着头,像只被吓坏的大老鼠,不理睬白荷的求问。

“他不会跟你走了,我们回去吧。”我拉着白荷要走,但她仍不甘心,追问道:“小楠,你倒是说话呀!”

“看看你女儿的德行,真不要脸,一点羞耻心都没有,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教育的。”胖女人对我嚷道。

“白荷比你儿子好上一千倍!”我对胖女人回敬道。

“陈叔叔是白荷她妈的情人。”小楠对他妈说。“白荷说是为了给她妈腾地儿才搬出来的。”

小楠的话像当胸打了我一拳,白荷离家出走果然另有原因。胖女人抓到了把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说呢,有其母必有其女,原来她妈就是个不要脸的骚货。”

白荷的脸顿时变白了,我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冲上去扬手就是一巴掌,一下子把胖女人打傻了:“你……你敢打人?”

“打你是轻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舌头揪下来。”我不能容忍别人恣意侮辱白洁,为了捍卫白洁的名誉,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胖女人吓坏了,拽着儿子就跑,白荷的眼泪流了下来,对着越跑越远的小楠大喊:“小楠,你回来!小楠——”

“让他走吧,你叫不回他了。”我把白荷拽了车里。白荷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我点燃了一支烟,将车窗摇开一道缝,让烟雾向外飘散。白荷这次离家出走,不管有多少原因,都是聚集在她心头的烟雾,我必须在她的心窗上开启一道缝,让这些烟雾飘散出来,还她一个碧海蓝天。“白荷,我们找一个地方聊聊好吗?”我征询她的意见。

“去麦当劳吧,我饿了。”白荷轻轻说,她没有拒绝我的建议。

白荷大口吃着巨无霸,往嘴里塞着薯条,她的吃相证明她是饿坏了。我静静地喝着咖啡,看着她扫荡美国快餐文化。世界正在由五大洲四大洋变成小小的地球村,麦当劳不仅改变着年轻人的饮食结构,也改变着他们的思维方式。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已经老了。但在我们这些老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不会老吧?我和白荷能否沟通,关键是看她怎么看待我和她妈之间发生的故事。

“你妈给你讲过她和我的故事吗?”等白荷开始吸可乐时,我开口问道。

“我对你们的故事不

感兴趣。你们别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你们。”白荷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

“你看叔叔像干涉你的人吗?”

“我哪儿知道啊。我这人就不愿意听大道理,我妈老给我讲大道理。”

“大道理我不会说,但我会讲故事。”

“你一定要讲就讲吧。”

“我和你妈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我妈告诉我说,你是她的同学。我妈年轻时很漂亮吧?”

“是,非常漂亮。”

“是你追的我妈吧?”

“可以这么说。”

“有很多人追她吧?”

“应该是吧。”

“因为我姥姥不同意,你们才分手的?”

“是这样。”

“姥姥是看你们太小才不同意的吧?”

“我认识你妈的时候,她已经23岁了。”

“23?你们不是同学?”

“不是,我们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认识的。”我向她讲述了我和她母亲之间漫长而曲折的故事,白荷的表情随着故事的内容不断变化着,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着圈,我们的故事对她来说并没有过时。在故事的结尾,我告诉她,她那美丽善良的母亲,因为在情感上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而使命运发生了不该发生的转折,受尽了苦难,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女儿是母亲的精神寄托,千万不能让母亲失望。

“对我妈来说,你比我应该更重要。”白荷说。

“你不重要吗?在任何时候,孩子对母亲来说都很重要,因为你们之间有任何情感都替代不了的血肉亲情。你知道吗,你离开家的当天,你妈就病倒了。”

“真的?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还躺在床上,在等你回去。”

“那咱们快走吧。”

我把白荷带到了白洁面前,她从床上下来,扶着女儿的肩头仔细端详。她心疼地说:“才几天,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白荷低声问:“妈,您恨我吗?”

“我怎么会恨自己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你做了什么事,妈妈都是你最亲近和最可依靠的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妈妈。”

“对不起,妈,让您担惊受怕了。您身体怎么样了?

“你回来了,我就没事了。”白洁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到母女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找个借口离开了。为了让她们母女享受天伦之乐,我有几天没去打搅她们。在电话里,白洁告诉我,白荷又去上学了。每天早上6点多钟走,晚上6点多钟回来,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只要能重新走进教室,高考前的紧张氛围就能让白荷的精神状态高度集中起来,使她无法分心去想别的。

我和白洁都以为这场风波过去了,没想到大约过了半个月之后,白荷又突然失踪了。在晚上9点半的时候,我正在看电视,白洁的电话来了。我拿起手机一看,是白洁的电话,连忙向门外走去。在一旁看电视的林姝阴阳怪气地问:“谁的电话,还跑的外面去接?”

我顾不上理她,知道白洁此时来电话肯定有要紧的事情。按照我和白洁的商定,为了让孩子们保持良好的心

态,我们尽量不在晚上见面,而是留在家里陪伴自己的孩子,一切等孩子们高考完了再说。我打开电话,白洁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的脑袋大了:“光哥,白荷到现在还没回来!”

半小时后,我冲进白洁的家。白洁一见我,眼泪就流了下来:“你说这孩子,到现在也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她去哪儿了?”

“问过老师了吗?”

“问过了,老师说白荷下午就没上学。我也给她几个要好的同学打过电话,有一个同学说,白荷中午没吃饭,哭着离开学校的。”

“为什么啊?总得有点原因吧?”

“不知道。”

“是不是和那个叫小楠的男孩有关?”

“我也问老师了。老师说,小楠一直就没上学。”

“不上学不能证明他们没有联系。给小楠他妈打个电话,我觉得这事多半和小楠有关。”

“我懒得和那个胖女人说话。”

“把电话给我,我来跟她说。”

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了胖女人的声音。我用尽量温和的口气说:“你好,我是白荷的叔叔,请让小楠接电话。”

“小楠怎么会接你的电话?”胖女人一说话就像个火药桶。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帮帮忙,叫他过来接电话。”

“这个忙我帮不了。”

“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我们就不要怄气了。我只想问他,知不知道白荷的情况,白荷到现在没有回来。”

“她在机场呢。”

“在机场,什么意思?”

“我儿子今天去澳大利亚,你家那个小狐狸精不知怎么知道了,跑到机场送我儿子。”

“几点的飞机?”

“6点。”

我放下电话,白洁急忙问道:“白荷去机场干吗?”

“小楠今天去澳大利亚,她去送他了。不过6点的飞机,她现在也该回来了。”

“她不会想不开吧?”

“你在家里等,我去机场找找看。别太着急,孩子一定会回来的。”

我留下白洁,让本田车冲进夜幕。从白洁家到机场有40公里,我用了不到20分钟。候机楼里的人稀稀落落,我从一楼找到二楼,大部分商店已关门谢客,只有餐厅和咖啡厅还开着,但里面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在我风风火火地找了一圈后,不得不打开手机,告诉白洁我在机场一无所获。白洁说她也没接到白荷的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劝她保重身体,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不该出世的孩子,在不到20天里连遭女儿两次失踪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白荷太不懂事了,只想她自己抹不开的情感,怎么就不考虑亲人的感受,而一再令她命运多舛的母亲担惊受怕。我告诉白洁,我马上赶回去。我现在必须赶回到她身边,陪她度过漫漫长夜,一同等待白荷的消息。

三元立交桥上可能出车祸了,车流减慢了。我将手柄换到二档,慢慢地向前移动。仿佛是下意识,我无意中向外看了一眼,猛然发现白荷就站在桥的栏杆上。在她下面不远的地方围着不少人,车流减慢的原因是白荷的举动引起了开车人的好奇心。我一把将车打到一边,跳下车冲向白荷。

人群中有人在幸灾

乐祸地喊着:“姑娘,跳啊,往下跳!”

白荷在栏杆上站着,夜风吹得她摇摇晃晃,每一秒钟都有可能掉进另一个世界。我挤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叫道:“白荷,快下来!”

白荷看见我,摇摇头说:“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白荷,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下来说。”

“陈叔叔,你不要劝我了,我不想活了。”

“小楠要是真爱你,他会回来的,你不要想不开。”

“我问过他,他没有答应!”

那个懦弱的男孩把白荷推上了绝路,他上飞机前,要是让白荷等他回来,哪怕是违心的,白荷也不会爬上立交桥的栏杆。白荷现在的大脑可能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寻求一劳永逸的解脱。谁能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拯救她的生命呢?我想到了她的母亲。我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白洁的电话,告诉她白荷要和她说话。我把手机伸给白荷,对她说:“和你妈说句话吧,就算和她告个别。”

“不,我不说。陈叔叔,你转告我妈,我对不起她,就当她没我这个女儿吧。”

“白荷,你就说一句,最后听听你妈的声音。”我举着手机向她靠近,她犹豫不定地伸出手来,在她接过手机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拽下了栏杆。人群中有人鼓起掌来。

我抱起白荷,将她塞进汽车,用安全带将她固定在前坐上。一路上,白荷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流泪。我把白荷领进家门,白荷一见她妈,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白荷,你要吓死你妈啊?”白洁也流下了眼泪。

“他走了,永远地走了!”

“白荷,他走了,就证明他不爱你了,你还值得为他痛苦吗?”

“我怀孕了,是他的!”

“你怀孕了?”白洁吓了倒退了几步。白荷的话也使我大吃一惊。难怪她这么痛苦,原来在她年轻的体内已经在孕育新的生命。

“已经两个月了。本来我们想到南方去,把孩子生下来。他一走,我可怎么办?”

白洁拼命摇晃女儿的肩膀:“你怎么这么傻,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白荷突然挣脱母亲,冲向阳台。我和白洁同时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在她要往阳台外面爬的时候,被我们抓住了。

“你要干什么?”白洁厉声喊道。“你以为死就可以逃避一切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除了让我们伤心之外,对别人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包括小楠都会嘲笑你的。对你来说,生命是最宝贵的,放弃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

白荷呆呆地看着她母亲,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

“白荷,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我关上阳台上的窗户,把白荷带回客厅,对她说:“你现在所遇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七八。我和你妈会帮助你度过难关的。相信你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会更美好。”

白洁给女儿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让我开着车带她们去了医院。在此之前,白洁曾和我商量,为了给女儿信心,她想和女儿一起做人流手术。两代人,又是母女,殊途同归在人流手术室,未免过于残忍。我担心这样做会刺激白

荷,给她心理留下阴影,没有同意。

白荷临进手术室时,紧张地抓住母亲的手不放,白洁强笑着安慰她说:“别害怕,有一点痛,但你能忍受。妈妈以前也做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比生你的时候轻松多了。”

白荷进手术室了,白洁坐在我身边,不停地用手抹悄然落下的眼泪。

“事情已经这样了,别伤心了。”我安慰她道。“现在你最起码的要让女儿看到,她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一个坚强的母亲。”

“我太失败了。年轻的时候失去你是我的失败,现在女儿失去了贞操也是我的失败,我一生摆脱不了的就是失败。”白洁自责道。

“现在你可不能胡思乱想。白荷失去贞操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她还没有失去青春,有青春就有理想,有理想就有奋斗的动力。她如果能够汲取教训,擦干眼泪,继续奋斗,一定能够考上理想大学的。”

“这次没有你的帮助,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之间就别说这些了。我只希望白荷能尽早从噩梦中醒来,别再加重你的精神负担。你也要注意身体,等适当时候就把孩子做掉。”

白洁不说话了,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白荷在家休息的时候,沉默了一星期,忽然提出想换学校的想法。她想离开有小楠影子的地方,换个陌生的环境。她坦白地告诉我,她担心在那个萌生初恋情感的地方无法安下心来,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需要找一个不被打搅的地方,最好能离开城市,到郊区去。

“你能答应我安心学习吗?”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相信我,我能管好我自己。我不能再让我妈失望了。”白荷的眼睛里一片纯净,她决心要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了。

“白荷,你已经长大了,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我知道。这些天我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冷静思考,小楠让我告别了激情冲动的少女时代,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靠幻想是没有未来的,幻想破灭之后,留下的只有痛苦。美好的未来只能靠自己的奋斗获得,我的同龄人已经在这样做了,我再不去努力就来不及了。所以,陈叔叔,请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

白洁不放心女儿离开身边,刚刚发生的事情令她心神不定。我向她谈了我的想法。我觉得白荷以自己惨痛的经历作为营养,使自己成熟起来。孩子一旦明白了道理,做家长的就不用担心了。白洁勉强同意了女儿的要求,把寻找白荷所希望的新环境交给了我。

和我一起炒股的有个叫张大强的人,原先这位百万富翁最头疼的事,就是如何教育好他那个宝贝儿子。据他介绍,他儿子从小就调皮捣蛋,物质生活永远高人一等,学习成绩永远低人一截,他用尽各种办法激发儿子的上进心,甚至威胁剥夺儿子的继承权,但这些对儿子来说收效甚微。终于有一天,一位朋友,他称之为恩人的,告诉他,在河北三河县有所中学,专门收治患了各种学习病症的孩子,一治就灵。他的这位恩人本来对儿子抱的最大希望是能考上一所职高就行,别小小年纪到社会上瞎混,弄出个什么事来把下半辈子提前结束。结果怎么样?那小子居然考上了清华大学,差点把他这个当老爸的乐疯了。张大强如法炮制自己的

儿子,结果儿子成了他的骄傲,考上了北京大学。在给儿子填报高考志愿时他还没有信心,劝儿子别过高估计自己。儿子不管不顾,15个志愿全部填了国内一流大学,在进考场前,儿子拍拍老爸肩膀,让老爸相信儿子一回。儿子用自豪迈进北京大学的实际行动,令张大强对儿子刮目相看。

我要了地址,拉上白洁就去了三河县进行火力侦察。离开喧嚣的北京城,扑入视野的是开阔的农田,虽是隆冬时节,窗外刮着凛冽的寒风,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荡气回肠的清爽,离北京越远越感到轻松。到了那所著名的中学,除了它那三座高大建筑物与周围环境不协调之外,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在学校门口,我的车被门卫礼貌地拦住了。门卫告诉我,任何机动车辆都不能进入校门。我只好按照门卫的要求,将车停在离校门有100米的一个指定停车场,那里至少有10辆挂着京牌的轿车。

我们被带到一间会客室里,里面有十几个人。我们坐下后,一个动作麻利的小伙子打开录象,学校的各方面情况在录象里一一作了介绍。我注意到几个情况:一个是百分之百的高考录取率,其中有百分之八十考上的是重点大学;一个是学生们的装束,除了校服统一外,男孩子一律寸头,女孩子一律短发;一个是学生们的寝室,一个标准间四人,被子叠成豆腐块,有如军人的营房。

录象看完后,小伙子介绍说,一个学生每学期在这里的全部费用为1万5千元,学生每两个星期放假一天,没有寒暑假,学校不向学生提供课程以外的东西,高三学生禁止看电视和报刊杂志,非经允许也不准打手机。有的家长嘟囔,这哪是学校,整个是座监狱。还有的家长觉得孩子受不了,当即就站起来走了。等会客室里重新恢复平静后,小伙子表示,学校惟一能向家长承诺的是,保证让学生考上大学,在高三阶段如果排名在前100名以内,保证进入北大、清华、复旦、人大、南开等排名最前列的重点大学。我想进学校里面实地考察,被小伙子拒绝了,他的理由是,学校是学生学习的圣地,家长无权进入。我对他的观点表示异议,以为他就是学校旁边哪个村的,问起他的学历,小伙子谦虚地说,他是清华大学博士毕业,这所学校是他和几个同学托管的,学校的所有老师都有在重点中学从教10年以上的经历。我对小伙子刮目相看了,认定这所监狱式学校就是白荷所要寻找的新环境。在回去的路上,我和白洁交换了看法,她表示只要女儿愿意,她没有意见。

白荷对我们给她选择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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