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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阅读(1 / 1)

“本来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贤惠的媳妇,代替我照顾爸妈,谁知你娶回一个母夜叉。你要早听我的,何至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姐姐说。

我把头低下了,没有说话。姐姐的愿望是好的,但林姝之所以占据了她弟媳的位置,就是她这间要命的房间和摆得到处都是的花花草草。要是那天我和林姝不来这里浇花,也许林姝会淡出我的生活。

“他自己能凑合过就行了,我们不指望谁来照顾。”父亲说。

父亲的宽厚让我辛酸得想落泪,想起林姝我就有气:“姐,你知道我不是个粗人,可我见到林姝就想揍她。她太不懂事,太混,想离婚又怀了孕,谁让我赶上了,活该我倒霉。”

“说点儿别的吧,一家人见面,别老说些不高兴的事。”母亲说。

说什么呢?望着我的亲人们,我无话可说了。

我真是否极泰来了。这天一上班,处长就把我拉到一边,脸上罩着神秘的表情,搞得我紧张兮兮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有人认出了我用笔名发表的作品,把我告了。等处长把话说出来之后,我暗松一口气,心里骂自己神经过敏。

“有两件事要通知你,一件是好事,一件是坏事,你想先听哪一件?”

“当然先听好事了,”我说。被枪毙的死刑犯临走前还吃顿大餐呢,何况我还没有到罪不容赦的程度,听了好事先高兴再说。

“经局长办公会研究,决定分给你1间平房,地点在护国寺附近。”

“真的?”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是天大的喜讯,我激动得原地转了一圈,差点拥抱处长了。

“是真的,今天就可以拿到钥匙。”处长进一步补充说。

“谢谢处长,谢谢局领导,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用实际行动来报答领导的关怀。”我挥着拳头大表决心。只要房子到手,我的父母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林姝和压在我心上的一块石头都被搬走了。

“你先别高兴太早,还有一件坏事呢,你要有心理准备。”处长语重心长地说。

“您说吧,我能承受得住。”我心里说,有分房子的喜讯垫底,什么不好的事我都能承受得住。

“经局长办公会研究,决定把你调出这个处。”处长郑重其事地宣布。她强调我的调动是局长办公会研究决定的,不是她个人的意见。

“您说的坏事就指这个﹖”

“是。”处长点点头。

“没问题,我服从。”我马上表态。

“你先别忙着表态,知道让你上哪儿吗?”处长故弄玄虚。

我摇摇头,心里说,去哪个处都可以,只要能离开你。如果有一天,我们闹成互相拍桌子,那才是坏事呢。

“派你到大门口的书店当经理。”

“什么,当经理?”我反问道,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在局机关的大院门口,有一家书店,是局劳动服务公司开办的三产,主要安置局机关干部的亲属,大部分是初高中毕业生,在他们正式走上工作岗位前,在这里先工作一段时间。书店的门市有50平方米,后面还有6间各10平方米的库房。我有时到书店去转转看,绝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到那里去当什么经理。

“对领导的安排你要有正确的认识。当

然,我也提过意见,说你的文笔不错,还是有基础的。但有的人抓住你的把柄不放,说报纸都批判你了,证明你有严重的思想问题,这样的人绝对不适合再在政府机关工作。正好,书店经理前几天调走了,有人建议让你接这个位子。大家一讨论,觉得你年轻,又肯干事,这个位子比较适合于你,就这么定下来了。”

“您的意思是我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了?”我吃惊地问道。在我的思想深处,还是非常满意机关干部的工作环境的,因为在有保障的条件下可以混日子,能够有时间和精力干自己喜欢干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收入和职务会自然随着增长,基本不用自己操心。现在可倒好,刚当上副主任科员就走人了,这不是让人七窍生烟的事吗?

“我相信你在任何岗位上都能干得非常出色。”处长口不对心地夸奖道。她想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平息已在我脸上骤燃的怒火。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比如您这个位子我就能干好。”我刻薄地说。反正要分手了,没必要再供着她了。

处长没想到会引火烧身,她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耐烦地说:“别说那么多了,我已经通知你了,你有什么问题该找谁找谁。今天上午你就把手头的工作转交给小廖,这里就没你的事了。还有,办公室的钥匙在你下班前要交给我。”

处长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一直在埋头看文件的小廖,等处长一出去就跳了起来,对我大声说:“陈大作家,这有什么呀,要是我巴不得离开老太太呢,看你像是一百个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离开老太太了,只是觉得去书店当经理太莫名其妙了,咱毕竟是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领着一帮子待业青年去卖书,这叫什么事?”我摇摇头说。

“自己独挑一摊多棒!你要是不愿干,我找局长去,咱也过一把经理瘾。”

“算了吧,你要去当经理,我就该失业了。”小廖的热情感染了我,堵在心头的气儿消掉一大半。

“那好,我预祝你成功!”小廖伸出手,把我推向了另一条成功之路。

林姝对我调换工作岗位毫不关心,对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却表现出吓人的投入。

我因为刚接手书店,忙得一塌糊涂,就放手让林姝去收拾新家。我对她的要求是快,早一天收拾好我们早一天搬过去,我的父母就可以早一天回来。林姝在这一点上和我的意见难得一致,她索性请了假,挺着隆起的肚子,指挥着她的兄弟和兄弟的朋友,把12平方米的小南房装修一新,在门口两米远的空地上还盖了间小厨房。头天晚上她告诉我已经施工完毕,过一两天就可以搬家了。这天我抽工夫去视察,一进门就吓了一跳,林姝站在一把吱吱乱叫的椅子上,正在起劲地擦窗户。如果椅子散了架,她肯定会把肚子里的孩子摔丢的。

“下来,你不要命了?”我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喊道。

“那你背我下来,”她忽然一脸柔情地说。

她的柔情让我一时无法适应,甚至不敢相信她就是林姝。面对她的恳求,我蒙着头转过了身子。她趴在我的背上,从椅子上下来了,接着转到我前面,抱住我的脖子给了我一阵狂吻。我真的蒙了,自从结婚后,她从未有过如此主动和热情的举动。

“怎么了你?

”我趁她抬头换气的时候问。我担心她吃错了药,要犯什么病。

“什么怎么了?我是你老婆,亲老公有什么不对?”她一脸醉态,刚才似乎是把酒当水喝了,现在酒劲儿上来了。

“行了,等我们把家搬过来再调情吧。现在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活儿要干?”

“想干活儿还不容易,先把玻璃擦干净。”她吩咐道。我接过抹布,登上吱吱乱叫的椅子大干起来。林姝则挺着肚子,像只大蚂蚁屋里屋外地搬东西,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她才下达了收工的命令。

3天后,我们把家搬了过来。与此同时,我的父母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切收拾停当后,林姝还玩了个小情调,搞了个烛光晚会。当然,参加晚会的只有我们俩人,在摇曳的烛光下,林姝举起酒杯,动情地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家,以前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看在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的面子上,原谅我吧。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对这个家。”说完,她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把林姝的话当真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搂着猫咪一般温柔的林姝,我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幸福。

“等孩子出生后,我们这个家就更像一个家了。”她喃喃地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只要是自己的都喜欢。”我说。

“不嘛,只许选择一个。”

“那你呢?”

“喜欢男孩,因为男孩可以像你一样有出息。”

“我有什么出息?”

“又是作家又是经理,当然有出息了。”

“这算什么出息,比我强的人有的是。”

“那是别人的老公,和我没关系。我就觉得自己的老公好,有出息。”

“看你以前的表现,我在你眼里算个屁。”

“我要是不逼你,你能要来房子吗?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光着身子说悄悄话吗?你别怪我心狠,我是被逼无奈。你瞧现在多好,自由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谁也管不着,这是我自己的家。”

“女人的心思我搞不懂,环境改变了,人就跟着变,未免太势利眼了。真像古人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女人就是难养,还难缠呢,谁让世界上有女人呢。”

“那你下辈子就托生个男人吧。”

“人要有下辈子,我肯定要当男人。”

林姝当然不可能有下辈子,所以她当男人的梦想也不会实现。不过,让她欣慰、让我乐疯的是,她为我们陈家生了个儿子,一个足足有8斤重的大儿子。

她生产的那天,老天爷也赶来凑热闹,天还没放亮就开始下雨。吃过早饭后,她的宫缩开始了。一阵紧似一阵,搞得我浑身紧张,催促她赶紧去医院。妇产医院我们已经去过几次了,离我们住的地方有两三里地。我跑到外面去找出租车,等了半个小时没见出租车的影子,只好跑回来想别的办法。

“我们走着去。”林姝提议道。

“那怎么行?要是生在半路怎么办?”

“没那么快,我能坚持到医院。”她刚说完,肚子里的孩子就给了她一脚,让她“哎呦”一声坐在了床上。

坐二等吧,我推你去医院。”

“看来只能这样了,要不肚子里的孩子不答应。”

林姝打着伞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我穿着雨衣推着车向医院走去。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我推着沉重的林姝,心中竟生出些许的豪迈。

“我们的孩子就叫雨生吧?”林姝在我后面忽然大声喊道。

“我同意,就叫陈雨生。”我扭过脸答道。在此之前,我为未出世的孩子想过无数个名字,都觉得不妥当。老天爷给了林姝启示,让她为孩子起了个不错的名字。

林姝人高马大,在临产前经常挺着大肚子满世界遛弯,把产道遛得像竹筒般通畅。我把她送到产房门口,被一道挂着“男士止步”牌子的门挡住了。林姝神态自若,甚至还回过头来冲我微笑着挥挥手。门口有十几位准备当父亲的男士,人人一脸焦虑,只要有护士从门里出来,就会被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犹如枪林弹雨。有个愁眉苦脸的小个子,说他老婆已经进去两天两夜了,质问护士为什么还生不下孩子。我知道林姝一时半会儿生不出孩子,就躲到一边吸烟去了。窗外的蒙蒙雨丝把我的大脑洗成了一片空白,我只是下意识地沉浸在要当父亲的激动中。我的手在微微颤抖,是那种无法克制的抖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在我要抽第五支烟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谁是陈光?有没有叫陈光的?”一个护士站在产房门口大声喊着。

“我是!”我冲了过去。我以为林姝出了意外,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连忙问道:“林姝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生了。”护士干脆答道。

“生了?不可能,她刚进去。”我傻乎乎地说。

“你老婆叫林姝吧?”

“没错。”

“她生了个8斤重的儿子。”

护士说完就闪进了门里,丢下我差点陷入歇斯底里的狂热中。“我有儿子了!”我大声喊叫,原地转了一圈,接着掏出烟来,发给向我投来羡慕眼神的准父亲们。

门开了,林姝躺在推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另一个护士怀里抱着我的儿子跟在旁边。林姝一脸疲倦,但漾满了幸福的笑容。我跟着推床来到林姝的病房,帮着护士把她抬到了床上。我从护士怀里接过儿子,像捧着一件易碎的名贵瓷器。小家伙具有天生的亲和力,闭着眼睛往我怀里扎。他这一扎不要紧,我只觉得胸口一热,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开了,一股浓浓的爱意冉冉升起,我和儿子的纽带被炽热的爱焊在了一起。

儿子的出生使我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奴隶。我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个粉红色的小肉团,何以有如此巨大的魅力,让我的内心世界始终充溢着莫名其妙的亢奋,总想为他做点什么。初为人父的感觉竟有些像失去理智的疯子,找不着北,真的不知道北在何处,因为无论朝哪个方向看,儿子那张胖嘟嘟的笑脸都会挡在我的面前,使我陶醉得如同患了眩晕症一般。

安顿好林姝母子后,我离开了妇产医院。外面雨正急,我穿上雨衣骑了几米远,觉得不对劲,刚刚抱过儿子,浑身竟如着了火一般。我脱掉雨衣,骑上车,冲进雨幕。好爽的秋雨,激活了我少年时代的疯狂。我双手离开车把,不停地举起拳头使劲摇晃,自行车像一条蛇似的在密雨中穿行。行至路

窄处,迎面过来的骑车人,对我在雨中的杂技表演无不大骇,纷纷避让,等我冲过去之后,再送我一句准确表达我此时心情的评语:“这个人疯了!”

人在极度快乐时肯定是不正常的。在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没有这样快乐过,在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快乐过,因为那不是极度的快乐。见到粉嘟嘟的儿子,才来到人世十几分钟的小家伙,我被突然涌出的快乐淹没了,举止失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谢天谢地,我终于平安驶进了我住的大杂院。

雨还在下,我浑身被淋得透湿,但我并不急于进屋,我的快乐需要有人分享。我站在屋檐下,等着过往的邻居。我要把我喜得贵子的消息告诉每一位邻居。我点燃一支烟,透过淡蓝色的烟雾看着刷刷坠落的秋雨,回味着怀抱儿子时的刹那间感受。血脉相连,我终于有了延续血脉的继承人。虽然随着林姝的肚子的变化,我对肚子里的孩子的感受越来越强烈,但是当一个鲜活的小家伙躺在我怀里的时候,那种感受突然被放大了上千倍。我创造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这比任何创造都伟大,世界是人创造的也是为人创造的,而我创造了人,这不是最伟大的事情吗?

我淋成落汤鸡却不进家门的形象肯定非常滑稽,所以从我面前走过的邻居都用好奇的眼光撩上我一眼,我抓住这个机会,向他们报告我的喜讯:“林姝生了!”

“男孩女孩?”

“是儿子!”

“多重?”

“8斤!”

“瞧把你乐的,苦日子在后面呢。”

“没事,我会照顾好儿子的。”

“别忘了还有你老婆,坐月子可不能生气。”

“谢谢,我们不会再吵架了,”我心里还加了一句:“生了儿子可以弥补她的所有过错。”

因为有了儿子,我婚后苦涩的生活注进了丝丝甘甜。儿子不仅成了我生活的中心,而且成了林姝和我父母生活的中心。我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造了一个吊床。我在房间里拉起了一根粗铁丝,买来两根弹簧穿在铁丝上,用四根结实的木条钉了一个架子,再往架子上套上布兜,往布兜里放上一块80公分长的面板,最后用弹簧钩住架子上的绳子,于是,一个舒适的吊床诞生了。

儿子出院后直接入住他的吊床,在颤颤悠悠的吊床里面,他和我一起分享着天伦之乐。小雨生最大的特点是不爱哭,白天他总是静静地躺在吊床里,一逗就笑,他一笑我就激动无比,什么烦恼的事情都会丢到九霄云外,晚上他吃过林姝的奶之后,他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到天亮,而且十之八九不会尿床。林姝鼓胀的乳房分泌着充足的奶水,她喂孩子的情形是她给我展露出来的最美好的形象。在我心中积郁多年已如岩石般坚硬的愤懑,被她的奶水一点点融化了。

父母来看林姝和孩子。因为姐姐结婚后拒绝生育,所以他们对小雨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隔代亲情。父亲留下了两千块钱,说是给林姝买点补品,给雨生买点玩具。林姝接钱时破天荒地叫了声“爸、妈”。她这一叫使我暗吃一惊,我对父母的愧疚顿时减轻了不少。我偷看她一眼,她的表情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没有半点儿我担心的勉强。父母爽快地接受了这迟到的尊敬,并对我吩咐道,好好照顾母子俩,照顾不好拿我试问。

送走了喜气洋洋的父母,我禁不住亲了儿子一口,看来这小家伙命里注定是我幸福快乐的源泉。

林姝在月子里没有出过屋,和儿子一样,吃喝拉撒全在这12平方米的小屋里进行。她除了给孩子喂奶和唤尿布,什么事也不干,一心一意在床上增肥。浓烈的气味把她催得又白又胖。别人也许无法忍受这屋里的味道,我却觉得这是一种幸福的味道。这一个月我成了世界上最忙的人,上班时间我是一个忙得团团转的书店经理,下班时间我首先要去的地方是商店,接着是菜市场,疯狂抢购后,回到家立刻就变成了伙夫,接着就开始打扫卫生,洗涮尿布。当这一切全部忙完,我站在门外吸支烟的时候,往往已接近深夜零点了。第二天,这一切会自动周而复始。

我奇怪我怎么就不知道累,而且也不得病,有时仰望头顶上那几颗稀疏的星星,我竟然还会产生些许的诗意。要是在过去,别说处理如此繁重的事务了,就连扫地刷碗我都觉得累得慌。现在忙得贼死,到深更半夜才能抽上一支烟,怕影响孩子的呼吸,还要躲在门外,站在深秋凛冽的夜风中抽,居然感到一身轻松,无比幸福。我搞不懂自己了,理不出头绪。看来人不能靠理性生活,只能靠感觉,感觉到位了,幸福的阳光就会洒进你的生活。

我的感觉很容易到位,只要一看见儿子就什么都有了,他如果再对我笑一笑,我肯定找不出世界上比我更幸福的人了。雨生会叫“爸”了。那天我下班回家,在炉子边把一身寒气逼走后,从吊床里抱起儿子,刚要亲他,他望着我,嘴角一动,吐出两个字:“爸爸!”我当即打了个机灵,连忙说:“儿子,再叫一遍!”雨生不动声色,清晰地叫道:“爸爸!”我大喜过望,在他脸上一通乱亲,对着林姝喊道:“你听,他会叫爸爸了,你听到没有?”

林姝答到:“听到了。这个小白眼狼,我天天喂他好几顿,他还不叫我。”

我兴奋地说:“别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宝贝,再叫一声。”

“爸爸!”雨生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知道我最想听到这两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字眼。

“好儿子!”我把雨生举过头顶,围着屋子中央的炉子转了三圈。我必须要为儿子做点什么,我看到了放尿布的盆,立即放下儿子,冲出门,在水龙头下狂洗起来。

书店业务经过我大力整顿后呈现出飞速发展的势头。我上任没多久,就确定只销售成人教育用书的经营方针,和各家出版社建立了代理销售的关系,以全、新、快的特点,迅速占领了成人教育市场,全国各地成人教育机构的订书单像雪片一般蜂拥而至。

因为大量裁人而在员工心头留下的阴影被繁忙的劳动驱散了。和我刚上任的时候相比,每个人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早来晚走,自觉加班,有十分力干十二分的活儿,把小小的书店变成了劳动竞赛的大舞台。经过整顿,我对无事才会生非这句话有了深切的体会。从本质上讲,每个人都有表现的欲望,无论有没有事干,这种表现欲望都不会消除的,没事干就要搬弄是非,搬弄是非也是一种表现。把每个人的工作量都安排得满满的,让人的表现欲望通过工作得到充分满足,对于作为管理者的我来说,是最乐意看到的结果。

上任伊始,几位从书店开业就来上班的老员工不买我的帐,倚

老卖老,在我订出店规,并召开全体员工大会郑重其事地宣布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我规定,在前台站柜台的人员,必须要“站”柜台,而不能“坐”柜台,就是说在工作时间内,不管有没有顾客进来,都要站在柜台里面,如果实在站累了,可以离开柜台到后面的休息室休息。可有的人就是喜欢“坐”柜台,别说没有顾客了,就是顾客进来也懒得抬起屁股;我规定,上班时间不许扎堆闲聊,家长里短绝不能列入工作内容。可有的人偏就喜欢扎在一起,不仅聊家长里短,而且把我列为嘲笑对象;我规定,接顾客询问电话一定要热情、耐心、细致,语气温和,并向顾客对本店的关注表示感谢。可有的人就是喜欢大着嗓门吼,用“有”、“没有”这样如此简单的语言应付潜在的客户。这“有的人”,基本全是老员工,在前任经理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下,他们的这种工作状态已经形成了习惯。我的规定和他们的习惯产生了强烈的抵触,他们自认为我不敢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不敢,是因为他们的背后都站着比我的职位高出许多的亲朋好友;不能,是因为工作离不开他们。

他们这点鬼把戏早被我掂量出来了。他们太低估他们的经理了。我走马上任之前,就和局劳动服务公司签定了货真价实的承包协议。协议主要规定,我有用人权,在保证完成承包费的前提下,我有财务支配权,我的承包期是5年,没有生老病死和违法乱纪这类的天灾人祸,谁也不能把我从经理的位子上拿掉,除非我主动提出调离局系统。

我的顶头上司是局劳动服务公司的赵经理,此人是个秃顶胖子,习惯于用手轻轻抚摩光滑的下巴。在商定承包协议条款时,他笑眯眯地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甚至建议我把承包期延长到10年。瞧他的神态,是希望我在书店经理的位置上奋斗终生。我当然不是傻子了,小小的书店经理肯定不是我的人生终极目标。而且我如果长期干下去,对国家的人才资源多少是个浪费,国家花数万元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学中文的我再浪漫,也不能对长期浪费国家资源的现象无动于衷。所以,我谢绝了赵经理的好意,坚持就定5年。5年对于搞好一个小书店和需要休养生息的我来说,时间足够了。

赵经理理解我的心情,他添上了在本协议到期时我可以延长承包期限的条款。我猜想,某个局领导肯定给他面授机宜了,否则以老奸巨滑著称的赵胖子绝不会如此爽快的。

承包协议书是我行使权力的尚方宝剑。在我宣布店规之后,我不动声色地等待了两个星期,我知道人的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单靠几条店规就能实现我整顿书店的愿望,等于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一样幼稚。两个星期后的第一天,我给了会计3个人的名单,让会计给他们结帐,再补发3个月的工资。首先辞退的3个人全是创业阶段就进店的老员工。辞退的比例占全店员工的五分之一。会计是个年过60岁的老太太,某个副局长的二姨,听到我的吩咐,脸色大变,怔怔地望着我说不出话来,好像我在一瞬间变成了怪物。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声调和平时没有多少变化,当领导的需要沉稳。

“这个,这个,”平时伶牙利齿的老太太忽然结巴起来,“我不懂。”

“怪我没说明白。”我耐着性子对有些发蒙的会计解释道:“请您按这个月的出勤

天数给他们结帐,然后补贴3个月的工资,还有这封感谢信,一起装进信封,今天交给他们就行了。您明白了吗?”

会计没有回答我,但手脚顿时利索起来,以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打起了算盘。在清脆的算盘珠子的辟剥声中,我满意地转身离去。

我回到办公室,等待着被开除的3个人来找我算帐。可直到下班,被辞退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进来找我,这多少让我有点泄气。我不明白是我使用“感谢信”这种小伎俩得逞了,还是被辞退的这几个人外强中干,总之,没有人找我算帐。我是以个人名义写的感谢信,信中对他们多年来的付出表示感谢,真心实意地承认没有他们就没有书店的今天,但由于书店经营状况欠佳,人浮于事,作为老员工的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书店倒闭的那一天,所以请他们为了书店的生存发展作一次牺牲,将来有可能的话,再请他们回来工作。感谢信写得情真意切,让人看了有口难言。

下班后,我路过书店门口时走了进去。我规定门店的上班时间是早9点到晚7点,中间轮休1小时,还有1小时算加班。我和助理、会计、出纳、库房管理员的上班时间是早8点到晚5点,中间休息1小时。所以5点钟是我下班的时间。书店里的顾客比平时多了一些,被我辞退的那3个人已经不在了,除去两个轮休的,一个收款的,还有4个人在站柜台。我满意地看到,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原先的那种懒散状态已经消失了。

过了两天,赵经理屈尊来到我的办公室,拐弯抹角地批评我不要太冲动,不要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看人要看长处。他特别提到了被我辞退的几个人的长处。我等他罗嗦得差不多了,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只要我在书店当一天经理,被我辞退的人就绝无可能回来了,还是让他们早作打算,另谋高就吧。赵经理摸着光滑的下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小子狠,能成大事。”

不管能不能成大事,我上任的第一个月,书店的营业额就创出了历史新高,我给每个员工发了150元奖金,这也是他们的历史新高。他们的奖金是机关工作人员所拿奖金的10倍。拿到了实实在在的钱后,员工的脸上才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我订立的店规被毫无保留地执行了。

与此同时,我确定了完全经营成人教育用书的办店方针,从成人高考、自学高考到成人高中、技术培训等各类用书,以及相关的录象带,都被我从各个出版社挖来了。王府井新华书店号称是全国最大的新华书店,但它所经营的成人教育用书种类,要比我的书店少得多。我坚信全社会汹涌澎湃的学习热潮肯定会使我得到优厚的回报。我在中国教育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等新闻媒体上打出了宣传广告,市场反应极为热烈,我的书店不仅常常人满为患,从全国各地飞来的订书单每天都要超过100份。

书店火了,经营额在迅速窜升,在我上任半年的时候,半年的累积经营额已超过50万,员工的月奖金拿到了300块。每一个员工的月收入都超过了局长。不过这仅限于我们自己知道,奖金是包在红包里,由我单独发放的,我警告每一位拿红包的人,要严守秘密,不许互相打听,否则下个月就拿不到红包。为了使腰包继续鼓下去,每个人都把嘴闭得严严的,而干劲却一天比一天高涨。

时候,我又拿到了北京电视台少儿英语讲座教材的独家销售权。望子成龙的家长们把50元一套的教材当成了紧俏商品,居然在我的书店门口排起了百米长队。从早到晚,一连两个星期,百米长队成了书店一道蔚为壮观的风景线,惹得局长都抽空视察了一番。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我估计是不好说什么。不管他是否喜欢眼前这种火爆的场面,反正我是按照我的意思干出来了。

到了年底一结帐,全年的营业额达到了180万,获纯利30万。赵胖子被我取得的辉煌成绩吓得神魂颠倒,因为按照协议书,我只需要交5万元承包费,就可以把其余的25万装进自己的腰包了。25万对赵胖子也是个天文数字,他管辖的劳动服务公司一年所创纯利还不到10万。看他不停地摸下巴的样子,我猜想他肯定后悔把承包额定得太低了。其实这不能怪他,在我接手前,书店每年所获利润从来就没超过5万,当年定的5万元承包费,他还是往高了定的呢。

手里有了钱就爱想好事。我并不想把25万全部装进自己的腰包,虽然我这样做是完全可以的,但肯定会在全局系统掀起轩然大波。我把赵经理的手从下巴上拿下来,说出了我的打算:“我想再交10万元,条件是局里分给我一套两居室。余下来的钱,拿出5万元作为书店的流动资金,拿出8万元买辆面包车,最后2万元,你拿1万,我留1万,算作对我们彼此1年辛苦工作的奖励。”

赵经理的表情在急遽变化着,吃惊、沉思、微笑,最后意味深长地站起身,点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啊,你小子很有意思啊。”

我首先把1万块钱现金给了赵胖子,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在春节前夕,他给我搞来了一套位于安定门外的两居室,我也买来一辆崭新的中型面包车。驾驶本是我在3个月前拿到的,车一买来,我就成了它的专职司机。

两居室是一位副局长腾出来的,他新分了一套三居室。这位副局长比较讲究生活品位,把两居室装修得满不错。我花了两万多块钱买来家具和电器,使房间看上去和我的经理身份比较匹配。当一切收拾停当后,我开着面包车拉着林姝和儿子来参观新居了。

当经理后我喜欢玩深沉了,我只对林姝说让她陪我看一个地儿去,她起初是一百个不愿意,非要让我给她100块钱她才肯给我这个面子。钱我有,但不能给,因为她总是像饿狼一样向我索取,我不得不适当控制一下。我对她说,你要是不去就永远不要去,我不会勉强你的,但你会后悔的。强悍的女人有时也不愚蠢,她听出我话里有话,就不再坚持要钱了。出了门上汽车时她先是吃了一惊,追问半天这车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她是怎么回事,她变得眉开眼笑了,对儿子说:“我找你爸算找对了,你爸有潜力可挖。”

来到我的新居,我把门打开,请他们进去。进屋后林姝一脸疑惑,问这房子的主人上哪儿了,我怎么会有房间钥匙。我故意不理她,领着儿子来到小房间,对他说:“雨生,这是你的房间,喜欢吗?”

儿子扑向放在床头的毛茸茸的大熊猫,抱起来问:“这是我的吗?”

“当然,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自豪地说。

林姝在后面袭击我,一拳头差点把我打趴下。我转过身来看她,她已经泪流

满面了。我对儿子说:“瞧你妈难过得哭了。”

“不,爸爸,妈妈是高兴得哭了。”雨生认真地回答道。

“就你聪明,我当然知道她是因为高兴才哭的,这叫喜极而泣,懂吗儿子?”

小廖非要请我吃饭不可。这个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甩一头披肩发的漂亮姑娘,把我当成了时代英雄。当初我走马上任时,她还给了我不少鼓励,以至我在私下里把她列为了借债对象。当时我非常自信地认为,万一我经营失败,拿不出承包费,她不会袖手旁观的。当然,我现在不需要她在经济上的支持了,书店在我的领导下变成了一架疯狂的印钞机,月营业额已突破80万,换句话说,每个月书店可以稳赚20万,这就是我上任18个月后取得的令人刮目相看的业绩。

小廖是在5点半的时候敲我办公室门的,我请她上了我的坐骑——刚买了1个月的桑塔纳。车一开出单位的大门,小廖就提出想调动工作。

“去哪儿,不会是国外吧?”我记得她原来说过有出国打天下的念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神秘兮兮地说。

“听不懂,不会是我这个小书店吧?”我感到她话里有话。

“就是你的书店。”她干脆地说。

我大吃一惊,一打把将车停在路边:“你说什么,到我这里来?你这不是自我流放吗?”

“你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是下定决心了,非来你这里工作不可。”小廖甩了一下长发,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请你吃饭,就是要你答应这件事。”

“小廖同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没和别人说过吧?”

“谁跟你闹着玩了,我真下决心了,如果领导不同意,我就辞职,然后到你这里来打工。”

“你放着堂堂的国家公务员不干,到我这个小书店来打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钱?你不缺钱,你男朋友在外企工作,一个月拿好几千;为名?书店最大的官是经理,而且还被我占着,不可能让给你;为换一种活法?书店的工作能把人累死,和公务员的清闲有天壤之别。我搞不懂,你的动机我真的想不明白。”

“陈大经理,你真累,想那么复杂干吗?我什么也不为,就是想跟你干一把,行不行?”

“真想干?开弓可没有回头箭。”我重新发动车子,汇入滚滚车流中。

“我干嘛要回头?年纪轻轻的就泡机关,要多没出息有多没出息。原先还有一些优越感,毕竟是政府官员嘛,后来想通了,那简直是在作践自己的生命,按时来按时走,写写公文看看报,要多没劲有多没劲。瞧瞧你,挣多少钱先放一边不说,活得这叫一个潇洒,比当个局长可强多了,我做梦都羡慕你。人嘛,就得给自己活出个样来。”

“你太夸张了吧,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潇洒个屁。”我嘴上唱反调,心里却十分舒坦。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认准你了。你放心,我干起活儿来是不惜力的,而且我还可以向你保证,3年内不结婚,咱跟你豁着干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跟你干肯定能长大本事,未来是靠本事吃饭的。”

“你要真想干,我当然求之不得了。不过有一条,要从站柜台开始,你能接受吗?”我一直没有配副总,小廖是

一个不错的人选,她的泼辣、直率和所受过的大学教育,以及当机关干部的经历,对她胜任副总的职位都有帮助,她愿意来帮我一把,而且不惜一切代价,我没有理由拒绝。她想跟着我学本事,这个目的也会达到。在书店里滚了快两年了,酸甜苦辣都有,对于小廖来说,这些未必不是她成长的财富。但是,她要有一个适应阶段,要在主要的岗位上走上一遭,过上三两个月再走马上任。

“随你安排,陈总。”她爽快地答应了。

这顿饭我们吃得十分开心,小廖为了我能够无障碍地接纳她多喝了几杯啤酒,而我为能够无代价地从老太太身边挖来一个志同道合的死党胃口大开。老太太要是知道我们以这种方式来庆祝小廖同志叛变的,她肯定会气晕过去的。她愿意晕就晕吧,在青年人以某些老资格的人不可思议的方式开辟成长道路的时候,总会有人犯晕的。

小廖也犯晕了,不过是啤酒闹的。她把她的豪爽用在了酒杯上,一杯接着一杯喝起来没完。我借口开车,只用茶水和她干,最后我扶着满脸绯红、浑身发软的小廖进车里的时候,她搂住了我的脖子,晚风又吹起了她的长发,在我的脸上拂来拂去,搞得我在车里抽了一支红塔山才心情平静地打着了汽车。

3天之后的中午,我正在机关食堂吃饭,赵胖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踱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胖脸上挂着一丝说不出什么意思的微笑,看着我不停地点头,好像他嘴里的千言万语通过点头的方式就能表达清楚。

“赵经理,别跟我打哑谜,你什么意思照直说吧,是不是为了小廖?”我咽了一口馒头,吹开了他施放出来的迷雾。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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