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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指了指远处深黑色的建筑。

它往前跳,我们跟著走。

一路走去,道旁尽是绿莹莹类似鬼火的东西,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凉。玛门拍拍我的背:“天界没有这种地方吧?”我点点头。玛门说:“堕天使们要不待在房里不出来,要不就去阴森的地方,要不就在别的城。这里说是堕天使的大本营,实际上来连个影子都难碰到。”

我还是点头。

玛门说:“你不是怕了吧?”

我说:“不怕……只是没法想像,他们原来在天界生活,怎麽能习惯这麽黑暗的地方。”

玛门说:“不能习惯的早死了。”

这时,路灯停在那座最大建筑的铁门前,往上使力一跃,灯座勾上顶上的铁栏,卷了一圈,成了吊灯。灯光隐隐照亮後面的景物,荆棘绕建筑生满一圈,乌鸦又开始发出粗嘎的叫声。

玛门说:“这就是历史博物馆,里面或许有你要的东西。”

一觉睡到天亮,还在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我摇摇脑袋,翻身。没隔多久,那人又走到床的另一边,轻声说:“起来了……小懒虫。”

我把枕头扯下来,把整个脑袋都压在底下。然後,一双冰凉的手伸到被窝里,挠痒痒。我收了手,夹住他的手。他提著我的腋下,把我拎起来,抱到腿上。我打了个哆嗦,微微睁开眼睛,身子立刻被被子裹住。丝衣一件件加上,睡成雀巢的头发被冰似的梳子理顺,最後一双雪白的绒毛小手套戴上,一件狐裘小衣套在最外层,他拍拍我的脸:“真该起来了,这样出去会感冒。”

我抬头,玛门放大的脸和脸上的玫瑰赫然浮现在我面前。

“快起来,不然我要亲你了。”我刚应声起来,他就已经侧过头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羽毛擦过水面似的轻软。我快手快脚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扑扑翅膀飞到地上,衣服上的小绒球跟著飞起来,落下。我捏起来看看,回头说:“你给我买的什麽衣服?”玛门说:“童装。魔界很难买到白色的衣服,你不知道我找了多久。”我说:“为什麽非要买白色的?”

玛门双手撑上床头,仰头轻笑:“你穿白色很好看。”

短短的黑色卷发在空中微微一弹,绝对有打洗发水广告的本钱。

我笑了笑,用小手套指了指门口:“那我们走了?”

玛门点点头,蹲下来勾住我的膝盖弯,又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手臂上。我说:“你让我飞著吧,速度不慢的。”玛门说:“天冷,冻著对孩子不好。”

我愣了愣,特想擦汗。

我都没在乎,他在乎个什麽劲……

刚走出拜修殿,就看到从卡德殿走出来的路西法。飞雪中,他皮肤苍白得几乎和身上的雪花同色。身後跟著一群人,但是道路上的人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玛门喊了一声:“老爸!”

路西法停了停,回头看著他。

玛门抱紧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停在他面前,扬扬下巴:“要去哪里?”

路西法看看我,又看看玛门:“议会厅,最近魔矿资源不足,他们打算安排多点人手去克里亚城工作。”玛门说:“堕天日刚过,肯定会比较忙的。有没有我能帮忙的?”路西法说:“不必,这事

我能处理。”玛门说:“每次问你你都是这个回答,操劳过度小心老得快。”路西法说:“那要不你去龙怒之谷帮我弄点魔晶石,紫色,大一点的比较好。”

我说:“龙怒之谷?那里很危险,会出事的。”

路西法拍拍玛门的手臂,颇骄傲地笑笑:“不会,我儿子很强。”

玛门睁一眼闭一眼,表情特淘气:“恐怕出事的是龙,我怕我一激动又杀错了。”

路西法说:“没有关系,到时再说。”

我说:“这样好吗?”

路西法说:“不让他出任何事情,就等於不让他做任何事情。”

我愣住。

是这样吗?那我教导哈尼雅的方式错了?玛门和他一样单纯,却比他担待懂事得多。不,哈尼雅学到的知识很多……我居然对自己的儿子都没自信起来,真是……

路西法说:“你们现在要去哪里?”玛门说:“这个小大天使长要去上面找东西,要我带他去。”

“哦,那回来以後给我打声招呼。”路西法声音突然放得很轻,“保护好米迦勒殿下,不要让他受伤了。”玛门说:“我知道。”路西法看著我:“要不你不要去了,想找什麽让玛门帮你找。”

我皱眉,坚决摇头:“不。”

路西法说:“玛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需要我陪吗?”

我使劲皱眉,非常坚决地摇头:“不!”然後转过身,扑到玛门身上,勒住他的脖子。玛门说:“老爸,你想多了,这家夥强得像头牛。”

路西法说:“我不放心。”

玛门说:“老爸,每次我自己出去,你都没有这样过……太过分了。”

我回头,恶狠狠地瞪著路西法:“不要你管!让我和玛门走!”

尖尖细细的童声回荡在高空,我差点被自己的声音震倒。

路西法怔了怔说:“那好吧。”

我拉了拉玛门的尖耳朵,指著远处:“走!”

玛门从路西法身边走过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了笑容:“老爸,你真不讨喜。”路西法什麽反应我没看到。再走一段,玛门放低声音说:“你怎麽突然变这麽多?”

我一愣,发现真是这麽回事。怎麽会像个小孩一样?而且,真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改变。难道真像玛门说的那样,人变小了行为也会变得幼稚?

汗,难怪路西法变小了总会做出很多奇怪的动作,玛门就更别说了。

玛门唤来他那只名叫安拉的坐骑龙,抱著我坐上去。安拉展开黑翼,从地面倏地飞起,很快便与许许多多的奴隶船并排!翔。脚下的罗德欧加变成了一张精心绘制的横卧图,擎天柱拔地而起,直冲入高空。沿著所罗河岸飞行,路过巨大的沙利叶萨麦尔山座,迎面而来的风雪刺得人脸生疼,我将头埋进玛门的胸口。

一片片红云擦过,路过赤红的火山,被熔岩包围的莱姆城,莱姆城中四处逃窜的黑色蝙蝠,到达第五狱,魔界自然景观最漂亮的地方。流水,树城,风车,黑蝴蝶,曼珠沙华。

再往上走,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脚下哥特式的建筑看去分外熟悉。

枯萎的树梢上,阴森的房顶上,密密麻麻排满乌鸦。

雷城史米尔,堕

天使的基地。

安拉在城门前停下,黑铁门栏成了装载城内景象的牢笼。玛门理顺我因风缠上他颈项的红发,拍拍安拉的身子,抱著我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远处靠近一个东西,顶端是亮的,下面是黑的,一蹦一蹦,伴随著吱嘎吱嘎声,就像跳跃的竹马。

它在我们面前停下,朝我们鞠躬。

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路灯,灯柱为身,灯座为脚,蹦达的时候也特有意思。这个路灯同样是由黑铁制成,方型透明的灯壁里点著一根快要燃烧完的蜡烛,光并不很亮,却足以照明。在它鞠躬的时候,给人的错觉就是里面的蜡烛快掉出来。

玛门指了指远处深黑色的建筑。

它往前跳,我们跟著走。

一路走去,道旁尽是绿莹莹类似鬼火的东西,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凉。玛门拍拍我的背:“天界没有这种地方吧?”我点点头。玛门说:“堕天使们要不待在房里不出来,要不就去阴森的地方,要不就在别的城。这里说是堕天使的大本营,实际上来连个影子都难碰到。”

我还是点头。

玛门说:“你不是怕了吧?”

我说:“不怕……只是没法想像,他们原来在天界生活,怎麽能习惯这麽黑暗的地方。”

玛门说:“不能习惯的早死了。”

这时,路灯停在那座最大建筑的铁门前,往上使力一跃,灯座勾上顶上的铁栏,卷了一圈,成了吊灯。灯光隐隐照亮後面的景物,荆棘绕建筑生满一圈,乌鸦又开始发出粗嘎的叫声。

玛门说:“这就是历史博物馆,里面或许有你要的东西。”

走入铁门,面前一座巨大的古堡坐落在我们面前。几点微弱的光芒从上方透下,其余地方都是灰暗森冷的。拱门上方,发亮的钢铁牵引著象征撒旦的羊头图纹,两旁有蛋糕层式的台阶,均半蹲著面容狰狞的恶魔,手中捧著一个小盘,翅膀却是黑色的羽翼。入口处有一个和门差不多高的石碑,碑後黑森森的一片,隐约看得到一些似静似动的东西,就像一个鬼洞。

玛门抱著我往前面走了几步,一路发出踩碎泥沙的声音。前脚踏上阶梯,掏了二十欧里的硬币放在右边的恶魔塑像手中。然後他又继续往上走。

忽然,数道长满刺的黑色荆条从门栏两旁飞出,交叉封锁了道路。

玛门回头看看那个恶魔,疑惑道:“怎麽回事?魔法失效了?”

入口的石碑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一行字此时变大,冒出荧荧金光:堕天使和大恶魔请在右边的盘中投三十欧里,非此二者请在左边的盘中投入十欧里。

其中,“三十”和“十”的字是血红色。

玛门一愣,蹙眉道:“有没有搞错?种族歧视啊。”我说:“怎麽,涨价了?”玛门抓狂了:“以前投的位置不一样,但是价格都是二十欧里。凭什麽?三倍!三倍!”我说:“既然叫你们投在不同的位置,很明显就是为了调整价格。大恶魔和堕天使都比较有钱,收高一点也没什麽吧。”玛门说:“解放都多少年了,怎麽还搞种族歧视啊?三倍!”

我说:“你走一步的时间恐怕金库都会有翻倍的利息给你吧?不就三十欧里吗?”玛门说:“三十欧里等於八个银币一

个铜币!你们神族都这麽有钱?”

我汗,这家夥的代换能力不带这麽强的……果然是出了名的叩门。确实八个铁币对六翼以下的天使来说都相当贵了,但是玛门在魔界的有钱程度估计和梅丹佐在天界差不多。

玛门一副割肉似的表情,又扔了十欧里进恶魔手里,荆条退去。他把我抱严实了点,往里面走去:“哼,一看就知道是我爸干的好事,他天天吼著魔族人人平等,实际还是在搞这种事,哼。”我说:“玛门,平等这个概念,似乎对低级魔族还要重要些,你嚷嚷什麽?”

玛门说:“哼。”

我摇摇头。这家夥根本听不进我的话。

不过路西法还真是强悍,剥削贵族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绕过石碑,後面的厅堂豁然开朗。里面静悄悄的,约莫能听到外面悲恻凄厉的风声,一阵阵刮来,一阵阵撞开古堡内的窗户,声音突兀到使人心脏乱跳。

黑暗中有东西在缓缓穿行,一丝丝牵动人的血液。

我说:“看样子这里很少有人来。”玛门说:“罗德欧加的图书馆里有很多古物,还都是魔界的。这里的东西都是天界过去的,所以那边修好以後,这里就很少有人来了。”我挑挑眉:“你们不是最不骄傲的种族麽,天界的东西不屑学了?”玛门说:“学,当然学。但是我们关心的是现在的天界。对於天界的文物,我们打算等那里成为我们的领土後再说。”

我笑:“那真遗憾,看来我们永远没有沟通的一日。”玛门说:“真正把耶和华当回事的神族有几个?我看连部分堕天使都比你们虔诚。”我说:“你根本没有去过天界,没资格这麽说。哪个站在顶峰的人不会被人反对?我就不信人人都崇拜路西法。”

玛门说:“这个话题没意义,你太固执。”我说:“没你固执。”玛门说:“大天使长,你怎麽这麽罗嗦?”我说:“没你罗嗦。”玛门说:“再说我强吻你。”我说:“你敢吻我就敢杀了你。”玛门说:“就你这样,能麽?”我说:“就凭你个魔法盲,能麽?”玛门咬咬唇,脸上的玫瑰格外殷红:“我真想把你扔在地上,让那些铠甲砍了你!”

我说:“铠甲?”玛门指著黑暗里移动的东西:“那些都是死灵铠甲,没有身没有头的,只有一个空铠甲。它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砍天使,见一个砍一个,撕得越碎它们越高兴。”

我听得鸡皮疙瘩直冒,以我现在的能力肯定没法和它们作战。回头看看玛门,又不想认输,只知道傻瞪著他。玛门翘起小嘴:“哼哼,怕了吧?”我说:“玛门,就你这个烂性格,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玛门说:“你再说我就把你扔出去。”

我和他对瞪许久,最後把脑袋别到一旁,白毛绒球跟著一起飞。

玛门拍拍我的脸:“唉,你能不能可爱一点?偶尔示弱一下又不会死。”我连屁都没哼一个,就傻眼看著里面的死灵铠甲真跟幽灵似的飘来飘去。

玛门说:“米迦勒。”

不理。

玛门说:“米迦勒。”

不理。

玛门说:“米迦勒。”

还是不理。

玛门说:“到底是谁的性格烂?真是……哪,不要生气了,乖,玛门哥哥给你买好吃的。”我扑到他

身上,绒球扑通一下砸下来:“走!不然就回家!”玛门说:“是是是是。”

他继续抱著我往前走,我有变大的强烈冲动。

唉,怎麽变小以後,连情绪都这麽难控制呢?

第66章

“先不忙下定论。”我拉住玛门的衣领,把他扯到骷髅旁边,“你看看,这个像是阿撒兹勒被拧的吗?”玛门凑近了看看,说:“你真把我当神了,通过这个怎麽看得出来?不过阿撒兹勒拧别人脖子是用魔法,你看这个像是手弄的吗?”我说:“时代太久远了,看不出来。给我多讲讲杰利的事。”

玛门大致说了说,反复想想他确实有被杀的可能。以前杰利是魔界的领主之一,自路西法堕落以後他就一直不服气,想找机会扳倒这个新魔王。他曾不止一次说路西法虚伪又高傲,还说路西法有什麽不为人知的过去,当然这些事都是偷偷说的,俩人面皮子依然挂得十足地道。不过路西法对别人的非议一般都是持无视态度,应该不会怒到杀人,除非他真是碰了他的死穴。

还是说,阿撒兹勒有什麽事瞒了路西法?

想到这里,我突然直了背。

伊罗斯盛宴上的五芒星!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个旁边,或许他问的话有问,或许那个魔法阵根本就有问题!

阿撒兹勒不惜血本捣乱我和路西法的关系,是为了什麽?

越想越头疼。

玛门回头,在身後的柜子上四处打量,我随手抽出一本比较醒目的书,又随便翻开看看。翻了几页看到里面是空的,正觉得奇怪,再翻一页,忽然看到里面露出一双眼睛。

一双血红的眼睛。

它正往下看。

而这时,它的目光飞速与我正对上。

这一刻,我连叫都来不及,狠狠把书扔出去。

它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刺眼的锯齿一根根立起,又在眨眼之间飞冲过来。

眼看那一双血眼离我越来越近,已经冲到我的面门,忽然一个东西横过来,送入兵刃般锋锐的锯齿间。

玛门闷哼一声。

他居然把自己的手臂送进去了。

书本在一丝丝合拢,玛门的黑衣中滴落鲜血。

他从怀里掏出烟杆,往缝隙里狠狠一戳,书本抖了一下,继续使力合并。玛门拔出烟杆,在里面狠戳了几次,肉体撕裂的声音一阵阵响起,圆润的黑色血珠大片大片飞溅出来,落在地上。

只是几秒的时间,魔书抖一抖的,忽然就不动了。

玛门随手扔了烟杆,重重靠在书柜上,大口大口喘气。

我毫不迟疑变回成人模样。虽然带有魔法的衣服会随著人变化而变化,但是这种款式的衣服实在……

刚把手伸过去想要看伤情,他猛地收回去。看著他手上的血亚马孙河似的流,我声音都抖了:“很疼?”玛门朝额头处吹了一口气,不屑地说:“疼?哈,笑话!”

“让我看看……”我再伸手过去。他飞速收手:“不要过来,我自己来!”我说:“伤著骨头了?”玛门说:“你不要过来!”我说:“啊,你後面有什麽?”

玛门刚把头转了一半,又突然回头:“不要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走开,我自己来!”

我说:“战天使也比你个魔法盲的恢复力好,不要动。”玛门愣了愣,慢慢伸出手:“轻点。”

我点点头,轻轻扣住魔书的边缘:“你怎麽不像刚才那样用书砸?居然塞自己的手进去。”玛门说:“一急就给忘了。”我轻叹一声:“谢谢你,要不我早死了。”

我慢慢提起锯齿,玛门的血流得更多了。我抬头看看他,他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张小白脸白得更彻底了。我说:“会很痛,忍著点,一会就好了。”玛门颇乖巧地点头,额上冒了细汗。

本来想玩彻底一点,狠狠把整本书都提出来,但是那样他肯定会痛死过去。於是只有慢慢往上提,提得我都开始冒汗。

玛门小声说:“米迦勒。”

我刚一抬头,他的两片唇就压了上来。

我惊诧,却不敢动弹。

他拨开我的手,抓住书壳,往外一扯,果决干脆。他低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扣住我的脖子,深深探入我的嘴唇。我在心中默念咒文,捧了一团光靠近他的手臂,周围的景物迅速被点亮。

手上的伤在一点一点恢复,他纠缠得令人愈发难以自拔。

玛门侧过头,以便探得更深。

白玉般的鼻尖顶在我的脸颊,他良好的接吻技术居然可以使尖牙不弄伤别人。

鬼火被白魔法的星光掩盖,理智在激烈的吻中迅速缓缓磨散。

每一秒脑中都在嗡嗡作响,时间过得飞快。

恢复清醒是在玛门开始动手动脚後。他刚一伸手到我的衣服里,我立刻就往後退了一步。玛门粗重地喘气,双臂轻挂在我肩上。他扬著头,一整副发情的媚相:“我们继续吧。”

我晃晃头,有点怨怼自己的身子。

怒,怎麽这麽容易就硬了?

我推开他的脑袋:“找别人去,谢谢。”玛门挡在我的面前,又面条似的缠上来:“我就要你。”我深呼吸,摸摸他的头:“孩子,我能理解你。我在你这个年纪,连头河马都想上。”

玛门愣了愣,站直了身子,特不高兴地说:“算了算了,我知道这种事急不得。”我说:“你的烟杆不要了?”玛门抽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烟杆:“我有备用的,好几百根了。”

我笑:“那好,我们现在去哪?”

玛门说:“雪月森林。”

我说:“不去。”

玛门勾勾我的下巴:“小气的天使,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都不可以?”

本帖已被sela于2006年12月16日14时38分12秒编辑过

第67章

开始总是以为玛门对我那些表示是闹着玩的,充其量就是年少的冲动。后来回想当年的事,知道他动真格的了,似乎已经晚了。到最后走的走挂的挂,一锅汤哗啦啦打散。那一年,天界和魔界彻底撕破了脸,圣浮里亚和罗德欧加,依然是一个在天顶一个在地底,隔得比较远,加上九日九夜的距离,我看着逐日疯狂的路西法和渐渐沉默的玛门,总会想起这一年。

和玛门一去第二狱,水中城又名幻影城的后方,满满的白雪堆积了世界。街道很窄却很热闹,热闹却又不喧哗。苦恼河的河水从两边流过,白雾雪花撒网似的落下。

艾肯雪山脚下停着一排

排鹿拉的雪橇,旁边站着车夫。鹿的毛发是白色,斑点和角是银色,背后还长着梅枝般的白色骨翼。

玛门抱着我跑过去,给车夫一安拉,坐在雪橇上:“直接到雪月森林吧。”车夫应了一声,摸摸鹿身,在它耳边嚷嚷几声,雪鹿拍拍翅膀,拉着我们往天上飞去。

我睁大眼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地面,还有正朝我们微笑挥手的车夫:“他不跟着上来?”玛门说:“不,一会儿雪鹿自己会下去。我们可以坐其他雪橇下来。”我说:“真像圣诞老人。”玛门不爽了:“别在魔族面前提圣诞。”我耸肩:“哦。”

飞得越高,雪花颜色就越接近海蓝,飘摇旋转,就像暗夜中的繁星从天而降,纵横交错,漫天蔽野。

苍莽的世界,大雪把回头路模糊。

越往上走,天际就越黑,不见明月,却见在夜空下散发出宝石蓝光的雪地。

雪花飘点点,飞满天。像纤细的绒毛,像舞蹈的精灵。柳絮一般绵软,蜜糖一般香甜。

树木孤单的躯壳,白雪的漂泊,绝艳倾城,隐忍冰冷,如同魔界君王的笑容。

雪月森林,冰蓝的世界。

七瓣的雪花,鹅羽一般翩翩落下,随着风飘飘洒洒。

森林是一片平野,琼枝玉叶在树上轻轻抖动,偶然抖落一片玉雪,几颗泪珠。

我和玛门从雪橇上走下,靴底踩碎了残雪。

流华千里,把脚下的世界染成银白。

现在是魔界至冷的时候,不会魔法的人来这里绝对是自己找罪受。玛门就是个例子。他抱紧我,指尖不断打颤。重点是,他死活不肯承认他冷。我实在无奈,只有一直用小火球将我们两个围住。

一轮明月出现在森林尽头,一个个玉一般的精致冰雕发出水晶的光。

月前有两个紧紧相拥的美丽身影。

男子展开黑色的六翼,将女子裹在怀中。她依偎在他胸前,安静幸福地躲风。

雪花在巨大的轮月前旋转,一片一片又一片。

他的身材高挑,跟她站在一起尤为明显。他跟她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低下头。

雪落在这银色的大地上,模糊了回去的道路。

玛门停下脚步。我下意识抓紧他的领口。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听到莉莉丝的声音轻软,在路西法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然后满足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路西法的视线在月下显得十分温柔:“你如果还想来,我随时有空。”

玛门小声哼道:“色狼老爸,平时我说什么他都没空。一遇到老妈就什么都忘了。”

莉莉丝说:“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的手握紧到生疼,玛门也愣住了。

路西法紧紧抱着她,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我以后会天天守着你,不让你操劳。你呢,只需要躺着休息就好。”

莉莉丝有些哽咽:“可是,你叫我拿掉他。”

路西法说:“那是我糊涂,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发誓。我们的宝宝会健康长大的。”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些。

路西法放开她,垂头吻她。

她露出修长的白手套,轻轻搂

住他的脖子。

他们吻得很缠绵,很漫长。

长到我忘了思考,长到我彻底松开了手。

“我想给你说一件事,不可以发火。”路西法轻轻捏着她的脸,直到她点头了才继续,“其实怀孩子的时候,前几个月是可以继续在下面的。”莉莉丝顿了顿,狠狠在他身上捶了一下:“你!”路西法微笑:“当时在天界的时候,你不是告诉我在上在下无所谓么。”莉莉丝说:“但是骗人就不对。你要想在上面就老实说,我又不是不让你……”

我这一回彻底被弄糊涂了。

怎么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诡异?

玛门抓抓我的手,指了指远处的冰雕:“怎么会……这样?”

定睛一看,一排一排,全是天界建筑的塑像。

光耀殿,光辉书塔,希玛的城门,希玛的住宅小区……然后它们的中间,摆着一个四翼天使和六翼天使的冰雕。四翼的是纤细活泼的少年,六翼的是美丽优雅的男子。

他们手牵着手,手腕上都戴着冰制的银链。

路西法拉着莉莉丝,走到另一个雕塑面前:“我准备把你的新雕塑换上去,你看这个怎么样?”莉莉丝抓紧他的手,喜悦溢于言表:“像……真的太像了。”

他搂着她的腰,慢慢走到树下,就像月下精灵的舞蹈,盛大繁丽的华尔兹。

他们身后的雪花漫漫落下,新的那一个雕塑依然站原处,庄严而高贵。

长发从肩落下,直垂到腰际,背后的翅膀变成了六支。腰间一把圣剑,额心一粒宝石。动作与耶路撒冷的塑像相差不大,却因冰晶的透明显得温柔许多。

像。真的太像了。

“开心吗?”路西法的声音大提琴一般缓慢,优雅,哀伤。

我看到她非常用力地点头。

“伊撒尔,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

“不生气不生气。”

“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她弯着眼睛。

他把她推到树上,脸与脸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后面说了什么,却听不大清楚。

“知道知道知道,你好罗嗦了。”她有些俏皮地拉了拉他的长发,假怒的表情很快散去。她仰起小脸,虽然在笑,可是分外认真:“路西法……我也爱你。

第68章

火球在清月中跳跃,照亮玛门的脸。玛门眼望莉莉丝,抱著我,轻手轻脚後退几步,直退到树後。卷卷的额发垂下,盖住澈亮的眼,颧骨上的玫瑰因蒙了银蓝而变为紫红。

风过,碎雪从树上震落。

我一下抱住玛门的头,小雪绒球晃荡就像雪花。我使力摇住牙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变回成人的模样。人变小了,居然会动不动就想哭。

玛门面无表情地大声说:“放开,放开,我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我当下松开手,知道他的目的,然後跟著说:“臭小子,走!”

玛门顿了顿,抱著我转身继续朝路西法那边走去。路西法和莉莉丝已经站回冰雕前,一起回头看著我们。玛门故作惊讶地说:“爸?妈?你们也在这里?”莉莉丝笑:“嗯,你们来这玩?”

路西法淡淡看了我们一眼

,没有说话。

玛门说:“爸,我想和妈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路西法毫不介意,点点头。玛门看著莉莉丝,久久,才把手臂弯起,让莉莉丝搭上。他拉著莉莉丝离开,於是空寂的月华下,只剩我和路西法。

“陛下经常与莉莉丝陛下来这里玩?”我扑著翅膀在空中飞,这样才能与他平视。

“嗯。”路西法的表情如水澄净,仿佛刚才我们所看到的都只是幻境。

“最近不忙?”

“再忙的人,也有时间陪一陪妻子吧。”路西法笑笑,“你和玛门去过龙怒之谷了?”

“还没呢。我们先去了历史博物馆,可惜除了看到杰利殿下的尸体,一无所获。”

“那真遗憾。杰利去世很多年,怕只剩骨头了。”他转身细细观察身後的六翼天使的冰雕,对冰雕的原形却视若无睹。我再不想抬头去看他的眼睛,甚至连雕像都不敢看。

“陛下,我先退去变回成人的模样好了,这样实在失礼。”

“假装看不到这些东西,然後给我机会,让它们消失,是不是?”路西法伸出手,轻轻抚摸冰雕瘦削的脸,“米迦勒殿下,我都不害怕,你怕什麽?”

我愣了愣,有些发窘:“你什麽时候发现我们的?”

路西法说:“我们靠在树上的时候,玛门走路的声音不小。”

“陛下,容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手,“你不觉得做出这种事,很自欺欺人麽。”

有大而饱满的雪花压上睫毛,世界一片斑白。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忍耐,不去看他,不去看任何与我们有关的东西。就怕一个失神,又会因为冲动将他抱住。

路西法犹然而笑:“不觉得。”

我说:“莉莉丝她自己是否有意识?”

路西法说:“莉莉丝有意识,我的王後同样有意识。”

我蓦地抬头:“什麽意思?”

路西法说:“米迦勒殿下,你问的太多了。”

忽然腹部一阵刺痛。钢针刺穿身体一般的痛楚传到後脑勺,我的脸上顿时寒毛直立。我下意识捂著肚子,又飞速把手缩回去。

路西法瞥了我一眼,表情僵硬:“怎麽了?”

我轻闭嘴唇,摇摇头。

路西法皱著眉,慢慢朝我走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玛门和莉莉丝回来了。我们两回头看著他们。玛门放开莉莉丝,若无其事地说:“爸,妈在哪里?”路西法说:“你是问莉莉丝在哪里,还是问生你的人?”

玛门面露诧异之色。

路西法说:“如果是莉莉丝,那你恐怕找不到她。她现在应该在人界,具体在哪个位置,去问萨麦尔。”玛门说:“萨麦尔?”路西法说:“萨麦尔是她的丈夫,应该最了解她的去处。”玛门摇摇头:“爸……你到底在说什麽?”路西法说:“莉莉丝是萨麦尔的妻子,是洁妮的母亲,这句话很难理解麽。”

萨麦尔的妻子?

芭蕾舞剧《天鹅湖》里,同时饰演黑天鹅和白天鹅的那个女人?

玛门看看路西法,又看看身边的莉莉丝:“那她是谁?”

路西法浅笑:“你已经知道

,又何必问我?”

玛门身边的莉莉丝这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仿佛听不见别人说话。玛门说:“你的意思是,你跟这个傀儡……生了我?”

路西法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信……你骗人的……”玛门失控地摇头,抓著我的手就往回走,“米迦勒,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从鼻口中吐出的白雾速度却飞快。

路西法说:“玛门,放开他。”

玛门停了停,把我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

“玛门。”路西法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说得十分清晰,“生你的人是我。”

玛门彻底滞住,连表情都没有。

我抓住玛门的领口。

路西法清冷的声音在後面响起:“你跟你哥哥是双胞胎,可惜你保住了性命,他没有。”

玛门转过身,讥笑:“爸,你想告诉我,你,原来的大天使长,米迦勒,原来的四翼天使,生出了一个两支骨翼的我?你还想告诉我,我哥哥是堕天使,而我是大恶魔?”

路西法说:“是,这也是你活下来的原因。当初我的昏迷就是因为强制使用了黑魔法,把你变异成大恶魔,可你哥哥没有。所以他受到了亚特拉家族的诅咒,去世了。”

玛门说:“你还想告诉我,我以前是天使?”

路西法说:“堕天使依然有一半神族的血液,只要身上流著神族的血,就会受到契约的束缚。救你性命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彻底变为魔族。”

玛门说:“对不起,我不信。”

路西法说:“玛门,你看看魔界所有的大恶魔,哪一个不是长得丑陋又可怖?你以为你长出天使的脸,是因为巧合?”

玛门说:“我不信。”

路西法说:“你脸上的,我胸前的玫瑰,是圣剑火焰留下的痕迹。这个永远也消失不了。”

玛门说:“你到底想说什麽?”

路西法说:“米迦勒是你的父亲。”

第69章

玛门点点头,挑挑眉:“说完了?我可以走了?”路西法没有说话。玛门抱著我转身就走。我说:“玛门,等等。”玛门像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变回原来的模样,挡在他的面前。

玛门的身後是一片透明的冰雕,衬著乳色的月,更显莹白。路西法眼神淡漠地看著我们。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留海,很慢,很温柔。

指尖顺著他的额头抚摸到眼角,到脸上的玫瑰花,到漂亮的小下巴……从未发现,他脸上倔强的神情,与以前的我是那麽相似。

玛门的脸色渐渐变了。

我把他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你是我儿子……我连偶尔幻想一下都会害怕的事,居然会成真。”

玛门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相信我爸说的话?”

我闭著眼,把头埋进他的发:“只要是他说的,我都相信。”

玛门沈默。

路西法微微敛神,眼神空洞,就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玛门推开我,双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臂:“好,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麽做?叫你爸?”

我说:“我不会勉强你。”

玛门笑道:“爸,爸爸,开心不开心?嗯?”

我捂住他的嘴:“我根本没有照顾过你,你不愿意叫也没有关系,不必勉强。”

玛门狠狠拨开我的手:“米迦勒,今天的事我当没有听到!以後你也不能在我面前提,听到没有?”

我点头。

玛门搂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撞退一步,一口咬到我的唇上。

路西法快速往前走了一步。

血腥的味道在唇间蔓延。

玛门放开我,擦擦嘴唇,扬头妖媚地笑:“血缘对魔族来说什麽都不是,别想用这个来束缚我。跟我走。”他拉著我的手腕就往下拖。我一动不动:“你先回去吧。”玛门顿了顿,拉著我继续走。我说:“玛门,我有话想和你父亲说。”玛门回头,凑近了些,拉了拉我的衣领:“今天晚上我会再来找你,要像在博物馆时那麽热情,知道麽。”

我匆忙看看路西法。

玛门舔去我嘴角的血,转身。我把那件放大版的儿童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他一路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看著玛门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我随口问道:“没有想过隐瞒真相?”

路西法说:“掩盖真相往往要费更大力气,不是麽。”

“那倒也是。”我笑笑,踢去了地上的雪渣,“莉莉丝是什麽时候走的?”

路西法说:“殿下,请给允许我拥有个人隐私,谢谢。”

寒风刮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冷噤:“这麽说你什麽都不愿告诉我。”路西法说:“冷吗?”我说:“还好,谢谢陛下关心。”路西法说:“我们回去说吧。”

然後我,他,还有那个一直在微笑的女人,一起坐上雪橇,离开雪月森林。往下飞行的时候,冷风愈发冰寒,路西法使了火魔法替我们取暖,效果比我这个打过折扣的要好得多。

回到罗德欧加,拜修殿,对著古老却华美的壁炉坐下。路西法叫人送了热牛奶,一人抱著一杯,坐在雍容的雪白狐裘中,体温总算上来了一些。可路西法右手依然戴著手套。

我指指他的手:“还冷麽?”路西法点头。

火炉里的星渣乱跳,一时两人又陷入沈默。

最後还是他先开口:“你有考虑过玛门麽。”我说:“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儿子,没想到真是。”路西法垂下头,又点点头,似乎在极力控制脸上的笑意:“哦,那真是遗憾。”我说:“路西法陛下,你掩饰的水平确实不大好。”路西法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些:“不过玛门现在已经长大,不用你再负责任照顾他。”我说:“你一直觉得抚养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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