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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1 / 1)

夷简清楚他指什么,现在咸阳宫里都知道她是匠人郑国的儿子,到秦宫来做人质,夷简窘:“二殿下,我小名叫甘樘,遇见二殿下的时候怕给父亲惹事,不敢说大名。”她才不承认自己骗他。

“以后也别给你的姐姐惹事!”

“二殿下的意思……”夷简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说,她能给夷玉惹什么事呢!

“不要让大王知道本侯以后的夫人是郑国的女儿。”成蛟沉声交待,或者称之为警告,夷简咋舌,“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笨。”她怎么会无端的让二姐牵扯进来,不过他言中无意流露出对二姐的在意不禁让她感到安心。

夜幕降临,宫里逐渐起灯,两个人并肩坐在木椅上许久,成蛟忽然又开口:“以前,你说我像一个人……”

夷简点头:“是啊,第一次看见二殿下觉得面熟,只是那会没能想到一块,”那时她怎么可能将秦国的二殿下和政联想在一起,“现在看出来,你和秦王像。”

“真像吗”成蛟的心蓦然一动,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从来都是他暗自的揣摩,困惑。太后是吕不韦的女人,这是大秦国皆知的笑柄,太后嫁给先王九个月后产下嬴政,所有人都言之凿凿当今的秦王是吕不韦的儿子……他深信过,也怀疑过……

“不说具体哪个部位像吧,就是神色,身形,反正我一眼看见就觉得像。”

成蛟仔细凝视夷简,在他心里他是一个未行成年礼的男子,他的肤色晒黑,他的双眉远比夷玉浓重,脸颊也相对坚毅,唇角分明,但就是那么点神似,让他觉得不明所以的相像,盯着他,成蛟突然勾起嘴角,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道:“这里要是再圆润些就更像你的姐姐。”

夷简郁闷,问了句:“二殿下娶了她后会一直对她好吗”

成蛟一愣,嘴角的笑容瞬即隐去,这样的问题,她会在乎吗,对她好或是不好有什么分别,她从来不会对他笑,永远的冷若冰霜,他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也许将来她有了孩子,有了他的孩子,她的心也会跟着一起属于他。

没有回答,长安君离开,走出雎雍宫,表情有一点无奈,有一点扭曲……

上党郡叛乱(7)

赵高带一群宫人鱼贯走进来,站在宫门口大声喧道:“郑夷简,大王令你去蕲年宫用晚膳!”夷简以前见过他一次,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顶多只比她长两岁。夷简跨步过去问,“蕲年宫是什么地方”

赵高忙笑着回答:“那是大王住的寝宫,在前殿。”

夷简点头,又问:“你是秦王身边的常侍”

“我叫赵高,十一岁就进宫里伺候大王,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跟你说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给事中,但是有些事儿,关于咱们大王的我可知道的比别人都要多。”他说的好似得意,夷简笑问:“比如”

“以前大王老是做噩梦,不过这些也不能随意说,要是叫掌事的太仆听见,那就呕……”他做了个舌头朝外的古怪表情。

蕲年宫位于议事朝殿与后宫正中央,四四方方的四座巍严宫楼,筑有高台,前低后高,中间地平,暮霭磅礴,面朝东南,上百层宽长的青石台阶,台阶下一座巨大方池,池水清澈见底,碧波灯影,池边末端置一只厚重古老三足青铜圆

鼎,四周墙壁雕有怒颜龙图腾,鳞爪尖利。

上台阶,老远就听见从内殿里发出一阵阵清脆响亮的“啪啪”声,长长的走廊里站有一排宫女和阉官,走到殿门口赵高让夷简待在外面自己进去通报,一会儿他出来,说:“你进去吧,大王在内殿。”

夷简进殿,“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即扑头盖面而来,夷简循声望去,寝宫最深处,光滑透明的大理石上,嬴政正l着上身,赤足持剑——竹剑,好像发泄一样在一樽庞大的木桩上厮砍……夷简不禁瞠目,慢悠悠的走过去,不想刚走到中间帘帐几尺处,他竹剑的方向陡然一转,就这么直直的指向夷简。

夷简眨眼,愣愣的盯着他l露在外的紧实胸膛,快冬至的天,他大汗淋漓。

嬴政单手抚过剑脊,挑眉:“要不要过几招”

夷简下巴忍不住又要抽搐,摇头:“不会!”

“那就站着别动!”

言毕,夷简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剑劈下,长长的剑刃迎面触上她的后背,夷简是真的惊到,闷哼一声闭眼,感觉到他的竹剑就要刺进额头,心脏蓦地一收缩。

却——

猝不及防的肌肤相贴,他l露的双臂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低头薄唇纠缠住她的,修长的一条腿强行穿c在她大腿的内侧,竹剑落地,他的吻带有强势的情欲,夷简几乎站立不稳,他的手绕过她的臀部,将她用力的贴向自己,这样的姿势太过燎人,就像一团压抑许久的火,猛然间燃烧,炸开。

夷简清醒,急忙推他,在他耳边喘气道:“我上次仔细想过了,这样的事要等到成亲以后,否则礼教不容,我会有愧于父母。”

嬴政闭目,叹气,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女人了,身体迫不及待的想要她,心里却乖乖的停止攻势,曾经他不屑夏王桀“撕缯裂帛”只为博得红颜一笑,轻藐周幽王姬宫涅烽火戏诸侯荒诞至极,现在他倒不敢确定,自己这一生会不会也做出如此的……贻笑天下的壮举!

“去用膳吧!”嬴政道。

……

寝宫外,月落起雾,稀薄一层,这一夜,夷简用膳之后回雎雍宫。

围场狩猎 (1)

第二十二章围场狩猎

(一)

秦有传统“衅鼓”!

逢征战,必祭鼓,鼓是进攻的号令,杀牲畜,割颈血,血淋军器大鼓,金铎战车,最初由迎战统帅祭“衅”,到春秋穆公时期,秦国称霸中原,穆公果勇,亲自猎杀凶猛野兽以坚定将士们必胜信念。

连续两天嬴政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练剑,而两天后,夷简终于得知原因。

在秦宫东郊方圆二十里是王家私禁围场。长安君领军出征,广袤的围场平地整齐排列密密麻麻的秦兵士卒,一眼望不见队伍的尽头,战将们高举大秦军旗列阵队中,吕不韦携文官们上跪神灵祭祀列祖。秦王嬴政与长安君成蛟相视而笑,一声擂鼓,战车奔驰,漫天尘土飞扬,将士们吼声隆隆,大呼“不用命者斩之!”

这是大秦五十年来第一场正义之战,无关掠夺,无关侵略扩张。

早上起来的时候,若对夷简说:“大王准公子去围场看狩猎。”夷简还纳闷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狩猎,跟随宫里阉人宫女们一起到围场,却想

不到竟是如此壮观恢弘的场面,人都渺小到被淹没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躁动的鼓声人声仿佛要震晃万顷地面。

夷简站在宫人们旁边,赵高从远处跑过来,急道:“你们还不快到太医们的身边候着去,今天要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哼,跟那两头畜牲一样的下场。”宫人们笑,鱼贯端起伺候大王的器皿用具走进围场内的红墙台楼,夷简自然跟上,台楼大约十丈高,位于列队正前端,夷简和宫人们走侧梯上去,到第二层,整个太医令都齐聚在这里,而台楼最高处的四足大鼎里紫气升腾,香火波烟浩袅。

夷简往下面看,视野顿觉开阔,搜寻嬴政的身影,然而震耳欲聋的喧吼中,隐约几声暴怒的虎啸,夷简眯眼看向围场深处,无边无际的枯黄杂草丛,泥土漫天的半空,鼓声夹杂着战车驰骋,两道几乎相同的赤臂身影颠簸在最原始的战车上,不同的是各自的武器,一支青铜长戟,一杆七尺黑铁圆剑……围观士卒们像发了疯似的吼叫。

猛虎神兽的身影逐渐清晰可循,它们庞大的身躯被战车激怒……夷简真正的惊到,谁会料到,所谓的狩猎竟然是与猛兽之王对峙厮杀,这叫谁能不感到恐惧吗,看着他们夷简的一颗心都跟着纠起,血淋淋的搏斗,铁剑锋利的尖头刺到虎颈,立即激起它的攻击欲,纵身扑过,古旧的战车上一道深挚的爪痕。

围场狩猎 (2)

长戟挥动,横击在虎兽的脑门,虎兽发威,奋力攻向拉动战车的野马,野马长嘶一声,翻到在地,虎兽一爪震拍它的腹部,眨眼,腥血横流,马腹肠胃翻搅,被虎爪掀出数丈,战车断裂,人群惊呼,虎兽径自碾向人影,长戟直刺,后方另一架战车几乎同时奔驰,铁剑挥臂,劈头插入,被夹杂在中央的虎兽蓦然停滞动作,两柄致命的武器同时刺中,一声悲鸣,虎身仰立挣扎抽搐……

人群再次欢呼!

成蛟看嬴政,两人终于对视而笑,这一刻他是他的王兄,最信赖最尊敬的王兄,一如多年前从来就未变过。另一只猛虎彻底的狂怒,矫健的身躯飞身一跃,嬴政立即伸手,成蛟握住,上车,不想猛虎攻击的对象并非成蛟,半空中的身躯骤蜷,利爪凶残的划过,顷刻间嬴政的左肩上烙下四爪血痕,深入骨髓……

夷简胃里翻腾,就像刚才毙命的野马,鼻子一阵阵发酸,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染红肩膀,浸湿手臂,最终落到战车上,被血腥味刺激的虎兽张开血盆大口,锐厉的锯齿在太阳光的反s下,映着森白的光,它在匍匐,蛰伏,目光追随战车而动,成蛟瞥一眼王兄的伤口,道:“我下去,右引。”

勿需更多的言语,嬴政了然,点头,就在这一瞬成蛟飞快跃身下车,猛扑到右面虎兽的直面空地,虎兽闻声出动,嬴政即刻挥剑,精准的直入它的后背,虎兽怒睁圆眼,转身扑向嬴政的战车,锐齿撕咬住车棱,成蛟奔跑,长长的青铜戟在太阳光下晃了一下眼,狠狠的扎进这只猛兽的额头中央,血流如注……

将士们热血,呼啸山河。

嬴政——

赫赫霸国的储王,年轻的秦主,高举血红的铁剑,仰天长喝:“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

将士们齐声跪拜,高呼:“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长安君不败,不用命者斩之——”

……

夷简的情绪被感染,心潮澎湃,她后怕,却也激动,为嬴政激动!

吕不韦看嬴政,自始自终脸上都流露出欣慰……

虎兽的鲜血淋过战车,洒向战马,浸润战鼓,涂湿军器,鼓声不绝,呼声不绝。

太医令的太医们急忙拎着药箱到大王身边,替他上药,包扎。夷简随许多宫人一起匆匆下台楼,想往围场中央跑,谁知刚到台楼底层,迎面撞见长安君成蛟,他手臂,脸颊,颈口,帛屡,到处有斑斑血滴,周围宫人们立即条件反s般下跪,夷简亦然,然而她的膝盖还未弯下去一半,长安君突然一把拎住她的肩膀,一手轻拍向她的脸颊,满眼带笑,夷简还没意识发生什么事,他又松开,径直步上石阶。

围场狩猎 (3)

夷简转身看他,到第三层拐角他的身影消失,夷简狐疑的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暗自揣测到底怎么回事,然而谁也想不到,当他挺拔的身影再出现时,他的身边赫然多出一位面色倾城的女人……

她的长发在高空中飘扬,白皙的肌肤仿若吹弹嘚破,毫无瑕疵,窈窕的身影柔盈似缎……看见她的一刹,夷简屏住呼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长安君猛然振臂,鼓声嘎然而止,人群霎时噤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台楼上的身影,惊叹于她的美,广阔的东郊围场只听得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成蛟高声道:“她是我成蛟的妻子,成蛟向上天发誓,这一生只娶她一个,她将是长安君府里唯一的夫人,请求上天为我赐福,赐我们共守百年,赐我们子孙安康……”

片刻的鸦雀无声是山洪般欢呼前的宁静,为长安君的誓言,鼓点再起,秦军将士们高声呼应他的誓词,为长安君夫人祈福,吼声越过山脉,向四周每一寸土地扩散,侵透,回荡,这一仗,每个人都期盼着长安君的凯旋。

夷简眼眶通红,泪流满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放声大哭,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鼻酸,她想她大概也是有点高兴的,她虽然猜不出二姐是怎样想的,但是至少她看到了长安君的心,这样好吧,也许都好。

正午的阳光下,嬴政的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触手温润的琥珀衔玉。

围场狩猎(4)

(二)

激昂的一天结束!

到晚上夷简躺在暖榻上,气恼长安君的可恶,明知道夷玉是她家姐,却没让她们见面,他领军出征后直接派侍卫送她回雍地,夷简就被淹没在人群里远远的看她,她的脸部神情从来就不丰富,让跟她相处的人总觉得抑闷,但那其实不是二姐的本性,夷简敢肯定,像今天这样意外的场合,如果让二姐瞧见她,还貌似情绪高涨的眼泪横飞,二姐一准要狠敲她的脑门,以前在新郑,她偶尔也会很暴力的。

政左肩的抓伤应该无大碍,那么多太医宫女阉人簇拥着,她想靠近都没法,有时候跟他单独相处会不自觉的忘记他的身份,但大多数时候吧比如今天,她想到他身边却显得无奈,想去看看他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宫里随便走。

其时,王贲从燕国发回的上书被呈进蕲年宫,短短两言,左将桓旖携残败秦军潜逃至燕,改名樊於期投奔太子丹属实……

嬴政摆手,对尉缭道:“明日午后行刑!”

尉缭颔首,眼眸微动,这意味着桓旖一族上千人的性命明日就要全部斩首示众,年龄最小的仅有十多个月,最大的已经年过八十,他们都无辜,有些人甚至从不认识桓旖,只因为九族之内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那么一点血缘,咸阳城里的血又将冲刷整条刑场御街。

……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

一夜之间秦国忽然降温,咸阳刮起北风,早上起来窗棱地上到处白露寒霜,夷简吃完早膳后就半趴在窗台上等日出,在宫里的日子可谓百无聊赖,若问,“要不要给公子拿一弦秦筝打发时间”夷简闷笑,“看我的手,也只能开沟挖渠了,哪能弹什么曲子。”她父亲是打算让她来继承家业。

若也笑起来,说:“以前太子丹喜好古琴,他在的时候每天清早都要抚几曲,宫女们都爱听。”

“老听你说起太子丹啊,你很想念他吗”夷简故意挑眉,若倒大方,承认:“伺候过他的宫女们都想念他吧,他虽然是太子殿下,可是跟宫人们说话从来不疾言厉色,表情总是和善,他从小就在赵国做质子,后来又到咱们大秦,反正宫女们都喜欢他。”

“总是和颜悦色的人也不一定就一副好心肠,也许他肚子里都是黑的,尤其是那种长相也讨人喜欢的。”夷简耸肩。

若笑:“那公子你也是吗”

“我”夷简忙摇头,“我当然不是,我是面善心更善,从小到大我就没做过一件坑人的坏事,你看我年纪虽然不算大,可是我个子算高吧,这就是老天爷看我心肠好特意犒赏我来着。”

夷简说的一本正经,若强忍着笑意,说:“公子你也不算高吧,跟许多个年轻公子们比你像是中等高度。”

“我才刚十六嘛,还没长全!”

“呵呵呵呵……公子说的是……”

围场狩猎(5)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间过得倒也快,到隅中时赵高终于过来传话,说大王令郑夷简到蕲年宫,夷简几乎雀跃着过去,像上次一样跟在赵高身后,到秦王殿赵高止步在门外,交待说:“你进去吧,别惹大王发怒。”

夷简心想,她怎么可能惹他发怒,但是走进去,看见嬴政她不禁大吃一惊,不过三天三夜没见过他吧,昨天也就远远的观望着,看不清晰,这会再看他竟然满眼血丝,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从两鬓到下巴一层青色络腮胡髭。

“你经常熬夜”夷简开口,“你再这样,你要老的快。”

“过来下盘棋!”嬴政盘腿坐在地毯上,夷简这才发现案桌上正摆着一盘乱糟糟的棋局。夷简瞥一眼,问:“你左肩的伤怎样”降温的天,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的冕服。

“若是走几步就输给寡人的话,杖刑二十。”他又道。

夷简看他,皱眉:“你是说真的”

“寡人像说笑吗”

夷简立即在他对面坐定,举棋沉思,向她一面的白子,总觉得几乎是一道困局,她并不太在行对弈,时间过得缓慢,夷简瞪着乱糟糟的棋局左右不定,半晌过去,嬴政终于恼道:“你到底下是不下”

夷简反驳:“杖刑二十的,能不容我仔细想吗”

“寡人难道还真会打你吗!”嬴政眯眼,“寡人是要你用心下!”

“那不早说。”这个人,夷简“啪”的一声落下棋子,他今天看来情绪不甚好。嬴政看她下的一步,不悦道:“为什么往后逃”

“不逃怎么办,往前就被你的黑子吃了。”

“往前,寡人不过吃你一个子,往后寡人将要围的是一大片。”

“还没到那一步啊,也许还有转机的。”

“没有转机!”嬴政放下棋子,站起身,天底下有谁对杀人能够真正的无动于衷十岁他从赵回秦,和母亲站在秦宫大殿外,第一个伸手迎接他们的是大将桓旖,他最小的儿子甚至在宫中陪他念过书,他们一起骑s,一起蹴鞠……

围场狩猎(6)

赵高在殿门外突然细声细气的通报道:“大王,吕相爷到!”

夷简一听,马上跪到一边。门开,吕不韦满面春风的进殿,身后跟着几名手持竹简圆筒的贴身随从,看见嬴政吕不韦同样微微一怔,忙关切道:“大王,天气转冷了,要记得多添件深衣。”

嬴政点头:“多谢仲父提醒。”

吕不韦命随从们打开圆筒,从里面各抽出一卷丝帛画像,共六幅,一一展示在嬴政面前,随后笑着说:“大王,这是六国公主们的画像,她们人都已经到咸阳宫,就等大王安置。”

嬴政随意扫视,目光落在其中一幅,问:“她几岁”

吕不韦看一眼,回答:“这位韩公主,今年刚满七岁,前些日子郑国在秦被捕,消息传回韩国,韩王姬桓寝食难安,这次送上的是最受宠的小公主,交好之心昭然。”

“送她入雍地祖宫。”

“赵国未派出公主,看来夺上党早就有心,燕王喜倒送了女儿过来应选,除此之外东方小国卫也出使了位公主,想与大秦结亲,求大秦庇护。”卫国疆土极小,小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

夷简跪在门边上,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很失落,酸涩杂陈。

嬴政微一点头:“和以往一样,五位公主暂先就安置在朝邕殿。”按照惯例朝邕殿是各国进献给本朝君王的美人们寄居的寝宫,从嬴政登基开始,宫内已经聚集上千女子,就等秦王成年礼后宠幸。

吕不韦笑:“就按大王说的办,不过她们身份尊贵,过些日子大王要从中选出王后,嫔妃,大王婚事不能耽搁,老臣已经命宫里放手准备,这些画像就留给大王仔细斟酌,若是特别中意哪位公主,大王可立即召见。”

“仲父c心了!”

“这是老臣的福分,老臣不打扰大王问政。”吕不韦禀退,到门口,他不忘嘱咐,“大王,夜里百万\\小!说别太久了。”说完,目光扫及郑夷简,并不在意,在他心里对嬴政,或多或少他其实想再称呼一次“政儿”,就像他未行成年礼之前。

人到垂暮,该有的威严权势,美人尊贵他全部拥有过,且他至今仍旧在拥有,但是这些于他已经不重要,他是重身份重面子的人,人到最后他并不贪权欲,只想大秦好好的记住他的功劳,大王记得他的c心,所以他修编了《吕氏春秋》,所以他要……

嬴政看他的背影,这个背影曾经让他厌恶过,但是现在似乎也无谓了,他是谁的儿子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就让它成为一道千古之谜,任人道说。

围场狩猎(7)

(三

夷简从地上站起身,绕到案桌后瞥了眼帛绢上的画像,嬴政笑,到她身后突然问:“昨天为什么哭”

“不算哭,就是感动,有点控制不住。”她是想不到长安君竟有那份心,在祭典大礼上高声向上天发誓祈福,但是她也矛盾,想到公子韩非她就矛盾,从十六岁韩非就开始等二姐,他们彼此有情。

“你是希望寡人像长安君一样”

“我也不知道!”以前不知道他是秦王,她是真这么想过,父亲一生娶过两个女人,可最终只有母亲一位,纵观天底下的男人,并非所有都娶妾。

“如何办!”嬴政从后面抱住她的肩,“寡人不想让你失望,可是自古君王有哪一位终生只娶一位王后你知道下人们怎么想寡人成年礼到现在从未宠幸过一个女人,连寡人自己都快以为自己不能举……”

“什么不能举”夷简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吗”嬴政故意将头贴在夷简颈部,“寡人小时候看见女人脱尽衣衫站在榻前,看她们扭动身体,寡人突然一阵呕心,连吐她们一身,自此以后,寡人就恐惧看女人的身体,夷简,好在你是男人的打扮。”

“你是因为这个才说要娶我”夷简皱眉。

“寡人没说要娶你!”嬴政轻笑,“寡人喜欢你,是说要你做寡人的女人,你却说非要做正室才可以考虑,寡人无奈。”

“那你不喜欢女人的身体为什么还打算娶很多女人”

“寡人要子嗣,为大秦千秋的基业子嗣越多将越繁盛。”

“我可以……”多生两个字硬硬的被夷简回肚内。

“寡人答应你,这几年寡人只要你一个,多为寡人生几个孩子。”嬴政自背后拥住夷简,笑意已经从他的脸上隐去,因为想起了母后,想起她屈辱的l体,满身父亲的痰渍,揪痕,他怒吼中拽扯她的长发,在她痛苦的扭曲里得到满足。

夷简沉默,一颗心好像突然找不到安落的角,人生不漫长,人事却难料,不是吗几年前她一直认定二姐在咸阳宫里,但是现在她将要做长安君夫人,那次在巴清行馆,半夜醒来却发现深陷火海,认定逃不过了,老天却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原以为可以带政回新郑,做郑家的上门女婿,然而他……

人活着,岁月总是不经意就流逝了,如果不必顾虑天地间瞬息万变的事物,不在意过去的得失荣辱,不在意将来无可预知的“福兮祸兮”,不怨山寂,不问水寞,不扰光y仓促,笑迎酷日凉月,傲送凛风冽雨,平平常常只与你最牵挂的人相伴愁悦朝夕,默默无闻,不离不弃相守一世。

……

围场狩猎(8)

午后——

这一天,咸阳城西市刑场,上千灰衣囚犯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忽如一夜北方,百姓们都穿了棉衣,大多数人痛斥桓旖的叛变,所谓不忠不孝即便如此,祸害家人也是罪有应得,也有人看不下去暗自同情。

咸阳百姓都知道大王冷酷,严刑苛法,千百人跪列在刑场高台,行刑前都被灌进迷智药粉,神情呆滞,目光涣散,尉缭一声令下,屠刑者斩下阔刀,群众惊呼声中,囚犯人头落地,血流满城,逝者已矣。

咸阳城的上空又将笼罩y氲,千名孤魂闲荡皇都,古老的城墙上,斑驳的青

苔混合着暗红色血迹……

嬴政看高空,灰蒙蒙一片,细微的寒气直沁人心扉。

同一天在上党郡,大将桓旖坐在酒肆里,太子丹问:“大人后悔过吗,投奔到本宫门下与秦国为敌”

桓旖苦笑:“桓旖懦弱,终归怕死,一念之差背叛了大秦,秦国自古法律严明,所以强大,如今我的族人恐怕都已经行刑。”

“嬴政残暴,有吞天下的野心,但终究还算念旧,一定会派人妥善安葬。”

……

(四)

嬴政八年,长安君驻军上党郡外县,军队到达时上党郡全城封锁,城门紧闭,赵燕两军轮流监守城墙。

长安君阵营有十万秦军,吕不韦后援部队十五万,燕赵军各有十万,一场血腥战争在所难免,上党紧邻赵国内陆,地理战势有利,几十年前,秦在附近大败赵军,长平山下活埋四十万俘虏,这一次赵军为复仇而来。

成蛟到上党郡并不急着叫阵,一来他尚未观察清楚形势,不知道城内什么状况,二来他也要等后援兵会和,事关大秦的疆土荣辱,他相信吕不韦不至有任何花样。

天冷,百姓们开始准备过冬,嬴政要去巡视地宫皇陵和泾阳县河渠工程,出巡前夷简说:“你顺道带上我吧,我去看看父亲。”嬴政答应,夷简便花了点钱,请宫里尚衣令的宫女们接连几天赶做几件厚棉衣,还有两身女童穿的棉纙。

围场狩猎(9)

出巡队伍不算浩荡,几百号侍卫而已,四辆四马并驾齐驱外形完全一致的马车,嬴政居第二,最前一辆予太医令的老太医,最末一辆给予几位同行官员,至于第三辆,嬴政当着所有人面说:“郑夷简,你坐寡人后面,休想算计着逃跑,等到了泾阳县,你父亲若是出点差错,你小命也不保。”夷简汗。

秦国道路大多宽阔平坦,块块青石大砖直通各街各巷,大王出行,一路百姓纷纷避讳,或遇见的跪拜。侍卫们戒备严肃,两天后到了人定时,队伍终到临潼骊山北麓,大王宿憩于骊山北宫。

骊山北宫是周室行宫,建于数百年前,宫墙依山傍水,居于层层叠嶂山林葱郁,行宫内气雾氤氲,温水逶迤。夷简睡在外殿搁道,半夜忽然有人拍她脸颊,夷简惊醒,张眼看见嬴政半趴在她床侧,夷简恍惚,问:“几更天了”

嬴政压低了声音说:“别出声,跟我去地宫。”

“现在”夷简看窗外夜色,“出什么事了么”

嬴政忍不住敲了她额头一记,站起身:“多穿几件深衣,山里寒。”

夷简皱着眉头坐起身,这个人的脾气老是叫人捉摸不透,夷简微恼,初冬的睡眠本来就熟,加上赶了两天路,他倒好像不疲劳,再说深夜里去地宫,难道不觉得骇悚吗,夷简慢吞吞的穿衣,嬴政站在榻边不以为意的看她,穿戴整齐,嬴政拉她从后殿悄声离开。

乌漆抹黑的半夜除了几盏暗黄的墙灯,没有人声,看起来真像幽冥府邸,守夜的侍卫们也都昏昏欲睡,毕竟都是人,赶了路的谁不累。出行宫,上了马,一股冷风袭来,夷简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拽紧前面的嬴政。

天上零星有点亮光,月亮弯成一条牙弦,明天会是晴朗,这会山里的温度估计接近冰点,嬴政策马在山道里奔驰,夷简缩在他背后

,就听得见耳边凛冽的北风呼,约一个多时辰后,风止人静,身体忽然觉得暖和,下马,才发现四周石土堆积,高山作屏,绿湖作景,眼前乍然清朗通澈,谷地一簇一簇兰色冬草,肆意盎然。

嬴政开口:“这里是地宫最隐秘的入口。”也是终将唯一不被封存的通道口,沉于谷底,会被湖水淹没,仅有寥寥少数人知道,地宫建成后这些人将随地宫葬物一起长眠。

夷简惊讶,这样一片巨大的极乐似的净土竟然是王陵的入口,印象里的y森潮湿完全没有,似银蛇横卧的湖水平静无痕,四周宏伟的山脉遮挡住外界所有的尘气。沿着湖畔往更深处,双脚不小心踏到地上的兰草,到山的尽头有一条狭窄的石道,石道往上通向地宫石门,推开,里面竟然灯火通明,入口应该处于地面极深的位置,地宫墙壁两侧砌有熔岩夜光石,这样即使千年万年,内壁依旧银蓝长明。

夷简已经震撼,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道,到另一处石门,嬴政转动墙壁三角文案,“吱”的一声闷响,石门向两边推移,嬴政指石门地下,道:“下面将有百顷剧毒赤汞,汇聚成河,围绕王陵终年流动,长久赤汞会侵蚀陵墓各宫各角……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沉眠。”

防盗墓者,夷简明白,大秦到底强盛,再往内室,这是一座异常宽广的透气冥寝,地面铺有r白色透明玉砖,墙壁两侧有宽阔深陷仄道,应该将是赤汞水银流动的河床,正中央是一张黄金寝榻,夷简盯着榻上的玉枕,问:“为什么只有一只”

嬴政在寝榻上坐下,轻道:“这里是替你建的,靠近谷底,我的棺椁会在皇陵四周漂流。”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既然都已经为她建了。

嬴政轻笑:“我不知道人死后,灵魂能不能走动,如果不能,我也想随时看到我活过的咸阳城。”整座地宫陵墓会严守仿照秦都城咸阳布局建造,呈回字形,陵墓周围筑两重城垣,最深处为葬区,也即王后寝宫,偏殿,圆寺使舍……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层他是为自己修建,所以动工最迅速,最隐蔽,其实不久前他已留遗诏,这一层为王后夷简。

围场狩猎(10)

夷简坐他身边,墓室里空气流畅,气候温暖,两个人一道坐在冥榻上,气氛竟不觉得诡异,夷简指床榻问他:“这是纯黄金吗”

嬴政斜眉:“你以为我在黑铁外刷了一层金水!”

夷简忍俊不禁,忙换了话题:“政,在山底下造这么一座巨大的陵墓,又要看到咸阳城的样子,那要多久才能完工”

“我给自己准备了四十年,但寄望我还能有四十年。”嬴政道。

“能吧,你身体看起来很不错。”夷简捏他的手臂,“不过你要注意修身养性,晚上不能熬夜,不要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要淡泊名利……算了,这个跟你说多了没用,韩非说大凡高寿老叟十之归隐山林。”

“夷简,知道民间长寿四道吗”嬴政突然一本正经问。

夷简看他,摇头。

“一道饭后百步,二道睡前清酒,三道遇事不忧,四道……”

“什么”

“妻室貌丑!”

夷简脸上一排黑线,这人!

嬴政淡笑,起身:“该走了,墓室里不宜久待。”

夷简点头,跟他按原通道返回,厚重的石板还很新,几十年过后这里该有斑驳青苔,百年过后墓室封存,葬物沉寂,这里该是有毒气体悬浮,走出入口夷简突然惆怅起来,她和政,谁会先离开这个世界,先离开的人是不是就真躺在这座冷冰冰的王陵里,棺椁边能有鲜花常伴么,时事变迁,如果他先走,她还能迈着佝偻的身体来看一看他不醒的睡脸……

出墓室,天微微亮,走在湖边谷中央,夷简低头蓦然看见水尽头的倒影,一条狭长的暗红在云层中破涌而出,温润的光泽向四处扩散,夷简惊呼,“日出!”是山谷里的日出,她从未见过的妖冶炫目,天气骤降的初冬,山谷深处夏意犹然,葱郁的兰草,是来自y间的使者吗它在陵墓底端高傲的绚烂,绽放,在向它们的主人微笑!

抬头,与嬴政对视,他在她的面前,她只及他的肩膀,第一次,她距他的心如此之近,兰草的轻轻婆娑中,他伸手抚住她的下巴,薄薄的嘴唇贴上她的,她情不自禁的给他回应,两个温暖的身体彼此纠缠,相偎,像要被风融化开了的浓情,湖面上倒影的背景,是高耸入云的青山,是破晓恢弘的红日。

她会一辈子记得,这样一个山谷中的清晨!

一辈子……

逝者安息 (1)

第二十三章逝者安息

(一)

清晨,天蒙蒙亮。

这几乎是每个人精神最倦怠的时刻,介于清醒与起身之间,有人还可能出现睡梦幻觉,也即意识清醒,身体却无法控制,俗称梦魇或者鬼压床,正是这种时候,上党郡城外,隆隆连续几阵暴雨般的战鼓乍然擂起,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姜离冲进长安君营帐,叫道:“殿下,赵军出城进攻了。”

长安君已经穿戴整齐,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吹灭烛火,嘴角隐隐勾出一点笑意,扎营不久,燕赵盟军的进犯早在意料之中,秦军将士们训练有素,情绪不弱,即使毫无预警的偷袭也不至措手不及。披甲出帐,短短盏茶工夫,士卒们都已精神抖擞列阵营前,地面上泥尘烟滚。

成蛟向上将军点头,大步跨上鼓台,接过侍卫手里的鼓槌,奋力扬臂连擂数声,激昂的鼓声瞬时在半空里回荡,音落,他高吼:“所有人都听着,燕赵盟军的首领,是我们大秦的叛将,这三年来李牧杀我们同胞二十万,赵国是我们大秦百年的敌人,赵军不灭,我们祖先的英灵就得不到安息,现在全军向前,用胜利告慰我们祖先的亡灵……”

用胜利告慰祖先的亡灵,歼灭赵国,这是长安君成蛟一生的意志。

将士们呼喊着冲出阵列迎战,这是一次正面交锋,两军在上党郡城外平原相遇,茫茫十多万士卒,在凛冽风中飘扬的黑蓝两色战旗各阵一方,几百架战鼓齐鸣,尖厉的弓箭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穿刺向人群,马匹,土地……

赵国一方,李牧的北方军在几个月前已经调回雁门郡,匈奴是赵国必须长年累月对抗的死敌,所以对秦领军的是左将军赵剩В抢钅恋那孜啦肯拢晕浒簿淖髡椒绞缴钣刑逦叮谝淮闻沙龃缶稣讲2晃抗ィ晃缘小s沈阅昵幔锤娲蠼豸逭鞴剑杏帽椋允'不敢轻视,何况探子回报,吕不韦的援军已快进驻到几十里外。

场上,待着黑色战甲的秦国铁骑兵越过赵军弓箭手的s程范围,赵聪立即掉转战车方向,对周围将士们大声道:“撤退,全部撤退——”

将军令下,战旗往回奔驰,鼓声再起,风转急下。

成蛟皱眉,随即喝止部下追击,怒吼声中,第一次交锋嘎然停止。

马背上,上将军沉思:“几天后,赵军可能再次来犯,不是大早便是傍晚。”这是李牧对匈奴惯用的战术,“不会长久战,声东击西,指在让我军疲惫,拖垮将士们的士气。”

逝者安息 (2)

成蛟抬头,天似要下雪,上党的冬天远比咸阳冷,还有十多日冬至,秦宫里在准备王兄的选后大典,雍地长安君府也在准备他的大婚,就在冬至之后的除夕夜,然而每当想起夷玉,他的眼里都无法溢出柔和,她冷淡精致的五官甚至不及相似她的郑夷简,在他记忆中那么清晰生动,他是真的盼望,若这次回去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对他的牵挂,哪怕一闪即逝。

“将军,”成蛟道,“李牧一场仗能持续三年,我们却耗不起。”上党郡远离咸阳本土。

上将军点头:“快要腊月,将士们都盼望着回乡过年。”

“将军,命将士们立即回营休息。”

……

回营帐,成蛟对各将军说:“赵国擅长攻防心术,战事越长久越于他们有利,各位将军也对赵军心存谨慎,然而太过谨慎未必好事,赵剩6彩橇系秸獾悖热蝗绱耍颐遣环烈估锓垂ァ!?br /

“殿下,上党郡北面山头地势最高,历来征战先据北山上者胜。”上党郡北面不置城墙,千百年来有天然北山屏障,难以攀登,所以守卫松懈。

“但是半夜,如今天气这么寒,将士们如何渡水翻山”上将军质疑。

成蛟问姜离:“吕不韦大军赶到上党城门,最快需几个时辰”

“约四个时辰。”姜离答。

成蛟点头:“你立即动身把军情带给吕不韦,给你七个时辰,请他立即出兵。”姜离遵令,成蛟又补充道:“姜离,对吕丞相的态度,要敬重。”

“殿下!”姜离跪拜,“请殿下放心,姜离不敢有半点倦怠,如有差错,姜离以死谢罪。”

成蛟扶起姜离,表情有一丝缓和,姜离比他年长,从小他就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贴身像影子一样跟随,对姜离他有亦兄亦伴的情感。目送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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