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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阅读(1 / 1)

掩得意之色。“此战关键,就看潜水营兄弟能否得手了。”

此刻离敌军越来越近,双方人马,都将进入对方弓箭射程之内。张顺、穆弘各自发出号令,甲板上人来人往,各就战斗岗位,秩序井然。运河西岸,呼延灼和副将徐宁领一千钩镰枪马队为前军、韩滔、彭玘领三千连环甲马为两翼,排出一个“人”字型尖刀阵,又称“锋矢阵,”就像一支利箭般,向着义军马队劲射过去。

义军马军主将是明教的四大元帅之一、护国大将军司行方,使一口雁翅刀,他是名气不亚于方七佛、作战风格与方七佛恰恰相反的一员名将。方七佛打仗不讲常规、纯凭一股锐气;司行方却是很读过一些兵书、注重阵法运用的。

此刻见敌军来势汹汹,急令掌旗手挥旗。古代战争,战场上的调度,简单些的是鸣镝、吹号,复杂的调度就要靠“旗语”了。所以一支部队往往拥有好多杆旌旗,上面绣着不同的图案,各有妙用,并不仅仅是壮个观瞻,而是方便传达指挥号令。

司行方的马军立即背靠着运河方向,摆出一个偃月阵,所谓“偃月”,就是弯月形状,也即韩信当年背水一战所摆的阵法。当士卒被敌人逼在河边;自然要转身拼命;就会出现这种弯月队形。

这阵法的好处,是有两个“月尖”,令敌军不知该主攻哪一头。因为不论击哪一头,敌军侧翼都会受到另一个“月尖”的打击,队形会被拦腰截断。如果攻中间,则会被两个弯弯的“月尖”包围起来,圈进去狠揍。如果同时攻击两个“月尖”,则自己队形就先分开了,力量分散,攻不进阵中。这阵法真是“尖刀”阵的克星。

由此可见司行方确是智勇兼备的良将。。

可惜他碰上了连环甲马。连环甲马就是重装骑兵。具体战术是看战场情况,把两匹或三匹乃至十几匹马用铁环套在一起,谓之“连环”;每匹马都披上厚重的铠甲,只有眼睛和四蹄裸露出来。骑兵也是一身重铠,只露双眼,持长枪或衮刀。这样的马队不畏弓矢斧铖,以之冲锋陷阵,尤如后世之装甲车,其巨大的破坏力量,在当时几乎没有对手。

这次呼延灼的连环甲马,是三马相连,前几列是六匹马,然后逐次增加到九匹,十二匹,十五匹,十八匹,后面最宽处是二十四匹马。是典型的尖锥,紧跟在专破骑兵的钩镰枪马队后,毫无顾忌地冲进了偃月阵。

司行方仗着兵力比呼延灼多了一倍,见敌军闯入阵中,便下令合围。两个“月尖”立即围拢过来。但呼延灼的尖刀阵是“人”字形,那一撇和一捺迅速往两边翘起、分离,一队变成了三队,仗着重铠铁马,全力往东、西、北三个方向一撞,一下就把偃月阵破开了,截断成三截。

这下就开始了混战。但普通骑兵怎可能是重装骑兵的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又冲撞了紧挨着运河布防的步军,结果步军还未上阵就被自己的马军冲散了,许多人马被挤掉进河里。步军主将王寅气得直跳脚,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急令鸣金后撤。

司行方知道大势己去,也跟着鸣金,自己率着五百刀斧手径往敌军帅字旗奔去,要掩护部下撤退。他手下薛斗南、黄爱、徐白、米泉四首将也各领百人拦截宋军有旗号的将领。

呛啷一声,司行方和呼延灼碰上了,大刀当头砍下。呼延灼双鞭交叉

,硬架一刀。随即左鞭压住刀刃,右鞭前指,身形一矮,踢马前行,这是以鞭代枪的妙招。

司行方手腕一翻,顺势一刀直掠呼延灼的马头。他不挡呼延灼的右鞭而掠其马头,就算砍断马头,自己胸口也会被鞭头顶上。以呼延灼的武力,这一顶必然重创对手,再复一鞭,司行方就会了账。而呼延灼不过是死一匹马而己。

司行方麾下四将看出险情,齐声叫唤。离得最近的黄爱、米泉双双飞马来救,韩滔、彭玘双骑齐出,中途截住。薛斗南、徐白纵马奔来助战,又被徐宁单枪匹马拦住厮杀。

其实司行方的情形远没有部下料想的那么危险,甚而略占优势。原来呼延灼的铁甲军,几个将领都是新式铠甲钢盔,并不像士卒一样披挂重铠,坐下马也没披马甲,顶多挂了红缨面具、铜铃雉尾,略作遮挡而己。呼延灼虽是头顶钢盔、披挂新式铠甲,但兵器是一双铁鞭,坐骑如一身泼墨似的漆黑,四蹄如雪。这恰好表明了呼延灼的身份。

明教有天下各大帮派、江湖各大名人的资料。呼延灼是梁山军五虎上将之一,他的资料也为明教诸将熟知。因此司行方一看见他的兵器、坐骑,便知是呼延灼。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呼延灼的事迹,尤其是他的大名鼎鼎的御赐踢雪乌骓马。他知道呼延灼爱马,因此不砍人,只杀马,足见对阵经验之足,的是老谋深算。而且马也比人好杀多了。

呼延灼果然有些慌神,铁鞭即将抵到对手胸甲时,蓦地刹住坐骑,往旁边一闪,与司行方擦肩而过。冲出后又勒马回转,两将再次交手。连拼二十余回,不分胜败。

另一边却己分出了高下。徐宁匹马敌住二将,毫无畏惧。徐宁的武艺有些怪异,上阵就低了头,身体紧贴在马背上,一杆钩镰枪专勾对手马腿。他是唯一不穿新式铠甲的梁山将领,因为他祖传的金盔和雁翎锁子甲,又轻又硬,从头到脚遮护的严严实实,趴在马背上,不惧对手从上方攻击。

他的枪法刁钻毒辣,即是枪,又能当刀使,还能当钩用,一招击出,不知是枪还是刀或钩,令对手颇不适应,才斗不到十合,徐白的坐马便被勾住了前腿,打了个趔趄,前蹄往前一跪,便把主人颠了下来。徐宁长枪一伸,枪尖下横出的镰刃便勾住了徐白的脖子,用力一带,把他一颗脑袋都勾了下来。颈腔里的血如喷泉般冲出三尺多高。

薛斗南魂胆俱落,拔马就逃。徐宁从身后赶上,看准其马左后腿,又是一钩。那马一顿,往左摔到,薛斗南急跳下马,刚待走时,又被徐宁纵马踏倒在地,再补一枪。便向黃、米二将奔去。

黄爱、米泉见同伴惨死,徐宁赶来,不由得心慌意乱,枪法也疏了,韩滔大喝一声,一槊刺倒黄爱。米泉拍马要逃,彭玘舞起两刃刀,在他后背一劈,砍个正着,倒栽马下。三将随即往司行方冲去。

司行方与呼延灼正斗到间深处,忽然又来了三个对手,槊、刀、枪三般兵器一起对他脑袋招呼下来。顿时手忙脚乱,被呼延灼当头一鞭,撇下马去,半个天灵盖都被打掉了。但是,义军至少有一半马军是因为司行方等五将缠住了对方主将,才得以安然脱逃。步军也大多撤回了城里。

第三十四章 水火(2)

陆路战况惨烈,水路亦是毫不逊色。当两军马队刚刚接战时,河面的义军楼船上,突然亮

起无数火花。那是弓箭手燃着火摺,准备点燃火箭了。

“吴用果然料事如神。”齐小远心里赞叹,“比我强太多了。我就不知这水战该怎么打。”

陆行儿站在舷首,皱着眉头,盯着远处那四、五十艘快速驶来的赤马舟,有些困惑不解。这些小不点儿,楼船一下便会将它们撞个粉碎。难道梁山军不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既然知道,为何还来送死?足见其中有甚阴谋。

“将军,弓箭手己准备就绪了。”副将成贵过来禀报,“可以下令全速前进了。”

“再等等,”陆行儿不安地道,“看见这赤马舟没有……”

“这一定是梁山军的什么潜水营了,”成贵笑道,意似不屑,“这厮们不懂水战,把这通江大河当他梁山草洼了,妄想着来凿沉咱这楼船。呵呵……”

成贵绰号“玉爪龙,”是钱塘江上有名的艄公帮首领,江上剧盗,见多识广,亦知晓梁山水军的情形。

“原来如此。”楼船舱板极为坚厚,不同于寻常的江船,岂是那么容易凿穿的?陆行儿放下心来,大声道:“全速前进!撞过去!”

楼船浩浩荡荡前行,掀起滔滔激流,离赤马舟还有十丈远近时,舟上水兵发一声喊,一起从船上跳入水中。

陆行儿哈哈大笑,眼见梁山船队己在弓箭射程之内,大喝道:“准备放箭!”他眼角偶尔一瞥,又呆住了,随即惊惶地喊了起来:“退!快退!”

原来那四、五十艘赤马舟不知何时被点着了,燃起熊熊烈焰,顺流而下,向着义军船队漂来。梁山水兵早就潜得无影无踪。

梁山船队己减缓了速度。齐小远看着那四、五十个火舟向对方大船撞去,笑道:“你用火攻,我也用火攻。看是你的火箭厉害,还是我的猛火油厉害。”不知为什么,看见火,他反而感到亲切。

赤马舟上装了纯度很高的猛火油,一撞上楼船,各发出一声闷响,小舟就散了,反而使得火势曼延开来。几艘楼船和其余的船只先后起火,义军忙做一团。这时梁山船队己很接近了。穆弘的神投军早在甲方上列好队形,立即投出标枪。

神投军经过严格的水上训练,在船上亦如在陆地上一样发挥自如。标枪如雨,飞入敌船,这下义军大乱,发出一片鬼哭神嚎声,许多人丢掉兵器盔甲,纷纷跳入水里。但一样难逃标枪的打击。逃到岸上的人在步军翼护下,侥幸留得性命。后面十几艘侥幸未烧到的船只开始向城里撤退。

梁山军大获全胜,水陆并进,向前追杀,直追到城下,城上擂木滚石如倾盆大雨般打下来,这才停止了追击。齐小远下令打扫战场,回收辎重,就在余杭门外立下中军大帐。

杭州城中,败报频传,人人面色惊惶。等败军退入城中,这种恐慌几乎达到极限了。方腊的行宫里,众臣齐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吵得宫殿像个菜市场。方腊坐在王座上,脸色阴郁。他刚听王寅禀报过,陆行儿、司行方及水、马两军部将大多数阵忙,只有步军损失最小。

北路连吃败战,加上刚才的溃败,令方腊心情格外郁闷。早在得知对手是梁山军后,他就大为光火,恨宋江不念江湖道义。群臣的意见,他都听进耳朵里,大多都是认为不该让梁山军占据金陵的。而当初也正是这帮人竭力反对吕将的建议

“都别吵了,”国师邓元觉大声道,“此刻宋江兵临城下,应当如何应付,拿个主意出来,别尽说没用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元帅石宝沉着地道,“立即檄调各路圣军勤王,大军一到,本帅率军合击,宋军必然远遁。”

“据线报,梁山卢俊义部己进围歙州,西路战事吃紧,哪里还分得出兵来?”天师包道乙不阴不阳地道,“要解围,还得靠自己。”

“子明,你有何高见?”方腊突然问道。

他声音不高,但一出言便自然而然压住了众声。众臣均把目光投向了吕将。人人均想:起事之初,如果采纳了吕将的计谋,此时局势不会这么被动。正因为他料事如神,众臣对他的观感亦己改变了,希望他再出奇计,扭转逆势。他现在的职位是左军师,亦即副军师。右军师则是陈箍桶,因与包道乙意见不和,自请镇守睦州。

“臣有上中下三策,可解杭城之围。”吕将不紧不慢地道。

不是一策,不是两策,居然还是三策?吕将就是吕将啊!众臣皆来了兴趣。

“哦?”方腊眉毛一扬,开郎地笑道,“还是子明有办法。说来听听。”

吕将眼睛向左右看看,欲言又止。方腊会意,对值殿的皇侄方杰道:“让众卿都散了吧。各回本衙,各司其职。”

等众臣散尽,殿上只有十几位重臣,方腊道:“子明,说说你的三策,大伙儿好好参详参详。”

“招安。”吕将一开口就语惊四座,“只受宋江招安。潜伏爪牙,以待时机。此为上策。”

“什么?”包道乙失声道,“投降!还只向宋江投降?老道没听错吧?”

“听错了。”吕将毫不客气地道,“是招安。不是投降。”

“那不一样……”

“两回事,”吕将看着包道乙,其实是解释给方腊听,“投降,那就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人家怎么说怎么做,由不得自己做主。招安就不同了,我明教圣军,总计六、七十万,势力庞大。按朝廷的招安惯例,自会开出高赏。”

包道乙哼道:“多高?”

“圣公当然会解除兵权,授一高品闲职,我想,其位当在观察使之上;”吕将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朝圣将,按其统军多寡,名望高下,或闲职或实职,品位不同。总也有十几位会继续统兵的。圣公为我圣教教主,虽居闲职,但位居庙堂之上,身份更是尊贵,信众皈依更多,亦不只限于两浙之地也。良机一到,再次举事,局面绝不会同于这一次了。”

十几个重臣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由怦然心动,连包道乙也觉得有点道理了。他是有名的道士,又会异术,便想着皇帝也是极为崇道的,说不定就赐他个“真人”名号。天子亲封,那对他以后的传教,大有助益。只有一点……

“为什么只受宋公明招安?”

“宋江是皇帝宠臣,但权位不稳,要以大功固其位,也要发展他自己的势力,”吕将侃侃而道,“而且宋江以‘呼保义’知名,招安了我们,更会加意保护。若是有什么差池,名声扫地,连他的部下都会看不起他。所以以受宋江招安为宜。”

邓元觉道:“不错,不错。”

“子明,你的中策是什么?”方

腊微笑着问道。

十几个重臣同感愕然,吕将分析的不错呀。吕将心头微微一沉,知道方腊不甚满意这“上策。”其实方腊心理也很简单,他在教民心目中是神,享有绝对权威。此刻又做了一国之君。要一个“皇帝”主动放弃权位,从来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刀架在脖子上了。

“臣之中策,就是如石元帅所说,召集各路大军勤王。”吕将深思熟虑地道,“我军可从容撤走,避开宋朝重地,专攻其防守薄弱之城池,掠人掠粮,徐图发展。”

方七佛吃惊地道:“你是说,睦州、杭州、歙州、婺州、衢州、处州,都不要了?帮源峒也放弃了?”

“正是此意。”

“那,我们不是成了流寇?”方百花插话道,“像唐朝那个冲天大将军黄巢?”

“黄巢东征西克,转战南北凡十年,颠覆一大朝,其功也巍巍!”吕将不胜向往地道,“只要我们把握时机,会比黄巢做得更大。取天下亦非不可能。”

方腊意有所动。但要他主动放弃血战到手的六座大城,尤其是经营多年的青溪,富甲江南的杭州,无论如何不甘心。

“果是好计,比招安要好。不愧吕子明!”方腊大声道,“何妨再说说下策?”

吕将心里叹了一口气,道:“我杭州现有八万兵马。趁宋江此时立足不稳,不妨集结大军,乘势突围。当可安然撤回青溪。再将六、七十万圣军全数化整为零,组成几十个千人大队,凭借大山地利,与宋军周旋,且再理会。是为下策。”

对这一计策,十几个重臣连连摇头。说到底,是不肯放弃杭州这座大城。何况城中有八万兵马,比宋军多一倍。虽然知道宋江军盔甲坚硬,兵刃锋利,又有厉害的火器,但只要坚守不出,让宋江师老无功,最后总会退兵吧?

“子明之下策,寡人倒认为是上策,可以参用。呵呵……”方腊笑道,“先守他一段时间。如果宋军不退,再做打算。”

吕将的下策,意在保存八万有生力量。像这样子死守孤城,坐吃山空,又无外援,总有山穷水尽之时。那时再要突围,将是全军覆没?吕将暗暗摇头,心道:“指望宋江知难而退,却不是做梦?我教自圣公而下,无不目光短浅,只贪眼前。覆亡只在迟早间了。”

方腊的死守杭州的决定,就是圣旨了。众臣正待进一步商讨细节,却见殿前指挥使庞万春走了进来,躬身禀道:“启奏陛下,上次梁山那两个‘求婚使’萧让、金大坚,现在保德门外射书求见。”

吕将眼睛一亮;方百花则俏脸彤红,不安地低下了脑袋。另外十几人无不惊愕。

“他们还有脸来求婚?”包道乙狞笑道,“放他们进来,斩首示众。”

“请圣公善待这两位,”吕将急忙提醒道,“从他们口中,当知宋公明之真实意图。”

“不错。是要以礼相待。”方腊阴鸷地笑笑,道,“领他们来见寡人。”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十五章 围城(1)

萧让、金大坚率领着一支车队,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进了余杭门。因为戴宗和方百花婚事己定,虽然双方兵戎相见,却没有一方提出退婚。因此,这婚事还得照规矩办,这一趟,就是男方给女方家送聘礼,是为六礼之一的“纳征”。

在方腊的行宫,萧让、金大坚没像上次一样自称“外臣”,而是照江湖规矩,把方腊当成江湖一大帮派之主,长揖不跪。

“呵呵,谋我城池,又谋我爱妹,宋公明所求何其奢?”方腊阴沉地笑道,“宋公明又给了我什么?”

“当初婚事,是男女双方你情我愿,圣公亲定。一切都照着规矩来。圣公说‘谋’,小人实在不明白。”萧让镇定地道。“小人此来,奉了公明哥哥将令,一是‘纳征’,一是给圣公指陈形势……”

“大胆!”包道乙大喝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般无礼?”扭头道:“庞万春,将这两个无礼狂徒看押起来。”

“慢着。”吕将示意庞万春止步,转身对方腊道,“何不听听宋公明的意思,再作处置?”

方腊点点头,面无笑容,道:“萧让,你说。”

“杭州三面被围,消息阻隔,圣公对城外的形势,或不了解。”萧让道,“我公明哥哥,背离盟约,与贵教刀兵互见,实因时势变化,不得不尔,亦是出于保全贵教之道。”

这番话说得含混不清,但自承“背离盟约”,也算是认错了,这让方腊心里好过了一点。然而,何以说是“保全”呢?

“说。”

“先说朝廷,己派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刘延庆为都统制,以王禀、刘稹、王涣、杨惟忠、辛兴忠、王渊诸将为各路统制,率领蕃、汉劲旅、湖南枪牌手和侍卫亲军共十五万人,紧蹑我梁山军后,步步逼近。”萧让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圣公请想,当此情形,我梁山军若往后退,必遭官军打击,因此只有前进。但贵军对我军行动,颇不谅解。我军为自身计,亦只有反击了。”

他这番话不尽不实,方七佛当即反驳道:“一派胡言。苏州石生何曾招惹梁山,竟遭灭顶之灾?我领军攻秀州,你们趁我浴血苦战之际,攻我后路,致使我功败垂成。这就是你说的‘反击’吗?有击才有反。只有你梁山千里南渡,侵我城池。我军何尝挑衅……”

“就是这话了,梁山原是奉有皇命,不能不来。南渡之后,官军在我军后方紧追,”金大坚赶紧插话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何能从容联系?”

“狡辩……”明知是狡辩,方七佛脸孔涨得彤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了宋公明喽?”方腊冷哼一声,对萧让道:“你继续说。”

“是。”萧让清清喉咙,又道,“童贯进驻镇江,出示皇帝罪己诏,罢撤苏杭应奉局和花石纲。亦黜朱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圣公举事,顺应人心,以罢废花石纲、诛朱勔为号召。现在,朝廷己有旨意,两浙民心大悦,无不称颂皇恩浩荡。请问圣公,当此民心己变之际,何由发展?”

皇帝的罪己诏,实际是童贯命其幕僚董耘所作,但也不是矫诏,因为童贯离京时,皇帝对他道:“东南之事尽付爱卿。有不得已者,竟以御笔行之。”就是赋予童贯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的权力。童贯抵江南,见花石纲确是困扰民生,如不废除,就很难摧毁方腊的基础。

方腊坐困杭州,消息不畅,尚不知罢撤应奉局之事。他的民意基础,全系于此。闻言脸色一变:“什么?”

“我抄录

了一份诏书,”萧让自袖中摸出一张纸,双手奉上,“圣公请看。”

方腊接过诏书,看了起来,手指微微颤动。

御笔诏书道:“自来收买计置花竹窠石,造作供奉特色,委州县监司傒置,皆系御前预行支降钱物,令依私价和买,累降指挥严立法禁,不得少有抑配,意谓奉行之人遵承约束,皆知事上恤民之义。

“比者始闻脏私之吏,借以为名,率多并缘为奸,驯致骚扰,达於闻听。可限指挥到应有见收买花石造作供奉之物,置局及专丞指挥,计置去处,一切废罢。仍限十日结绝。官吏钱物作匠并拨归原处,已计置造作收买到见在之物,所在桩管具奏。若尔后尚敢以贡奉为名,因缘科扰,以违御笔论。”

“一切事,都是皇帝老儿搞起来的。”方腊看完,双手一握,搓纸成团,随手一扔,但见纸屑纷纷落地,内力真是惊人。冷笑道,“朱勔这些祸民蠹贼,也是他的宠臣。一纸诏书就能平息民怨吗?萧让,”他抬眼盯着萧让,一字一句道,“宋公明派你二位来,究系何意?”

“当然是‘纳征’了,”萧让慢吞吞地道:“不过小人临行前,公明哥哥嘱我带给圣公一句话,梁山军久仰圣公的风采。如果有一天圣公亲临,梁山大军无任欢迎。”

众人一起拿眼睛看着吕将,因为萧让这话,等于招安了。吕将所提的“三策”,上策也正是招安。

“宋公明好意可感,心领了。”方腊自负地笑道,“转告宋头领,我这仪銮殿上,也给他留着位置呢。呵呵……”

“是,一定转告。”萧让不动声色地道,“那么,关于婚事……”

“我没那么小气。”方腊笑道,“百花婚事,早经司天监卜问吉日,定下二月二十八日为大婚吉期。当然照常进行。萧让,再转告宋公明,倘若他没阵亡,就算做了阶下囚,婚礼那天,也是圣朝贵宾,这婚礼还得他主持。另外,戴宗是我圣朝女婿,你嘱告他,这几日多保重了,可別让我妹妹还未进门,就做寡妇。”

萧让、金大坚留下聘礼,有惊无险地回到大营,来见齐小远。大战当前,齐小远却是一身软巾轻袍,在军营前的空旷场地踢起了足球,意态是相当的悠闲。踢球的场地离城门仅一百五十步左右,这距离己是弓箭射程的极限了。但从城楼上放箭,居高临下,还是能射伤人的。不过杭州城上的义军,也是看得津津有味,没有人放箭。

足球在梁山相当普及,几乎人人都会踢几脚。不少士卒攀坐在栅栏上,指指点点,眉飞色舞。

萧让、金大坚在场外跟着齐小远跑了一阵,齐小远踢出一球,这一下却踢狠了,眼看着球飞入河里,摇摇头,大声道:“史斌,你来踢。”转过身对萧让道:“方腊怎么说?”

萧让道:“婚事照常举行。但是……”

“尽管说。”

萧让的意思,是两军对阵,不知方腊到时会不会变卦。就算允准,怎么把新娘子娶进来,也是大费周章。因为迎亲当天,新郎官戴宗和一些梁山头领,肯定是要去杭州亲迎的,万一被方腊扣下,胁为人质又怎么办?

“扣人是一定的,否则方腊也不会痛痛快快地答应这桩婚事啦!他的小九九瞒不过我。”齐小远淡然道,“所以,迎亲那一天,就是攻城之日。妈的,不是迎亲,

是抢亲!这事稍后再议。对了,”他看着金大坚道,“金贤弟,让啦啦队来给大伙儿助助兴。”

娘子军头领扈三娘、顾大嫂都受了重伤,在秀州调养。营中尚有二百多个娘子军,由金大坚代为管理。这二百余娘子军也是跟着扈三娘上秀州战场的。那样的血战,死了多少姐妹,她们连一块皮都没磳掉,由此就可知她们都是行院老手了,极会保护自己。

秀州战结束后,吴用奏请把这些女逃兵斩首示众,以敬效犹。齐小远甚不以为然。

“军师老弟,她们本来就是担任战场救护兼随军营妓啊,这次充当前锋,己是勉为其难了。”齐小远正色道,“说起来,是我对不起她们。她们有功无过,就别再提处罚之类了。”此刻,齐小远便想到这支娘子军还是很能起些作用的。

金大坚脸色一红,吃吃地道:“临时玩玩,也要啦……啦啦队?”

齐小远道:“当然,这样才踢得有劲啊!呵呵,金老弟,让她们穿得风骚一点。”

金大坚道:“风、风骚?”

齐小远笑道:“我要让敌军开开眼界,涣散他们的士气。”

金大坚道:“涣散……士气……”

齐小远一本正经道,“对了。我以前看武侠小说啊,凡是写到邪派出场,就会写一些风骚女人穿得很暴露,跳什么天魔舞,敌人当场酥软之类。哈哈,老子就奇怪了,不就是个脱衣舞嘛!至于吗?不过现在想通了,你们古代人观念保守,一脑子灭人欲,存天理的观念。看见一个女人穿得稍微露一点,乖乖不得了啦,天塌了,鼻血哗哗啊,呵呵……老子要让方腊开开眼,靠!他算什么魔教啊,我才是魔教呢。咦,金老弟,你脸红什么啊?”

金大坚是很怕与娘子军打交道的。这些女人,举止大胆,肆无忌惮,金大坚这几日很吃了些苦头。齐小远这会儿胡说八道,什么“武侠小说”、“邪派”、“你们古代人”一类,语无伦次,听得他和萧让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至于啦啦队有涣散敌军士气的作用,这个金大坚也是听得似懂非懂,心想哥哥的话总错不了,不由精神一振,道:“是!一定让她们穿得骚一些!”

半个时辰后,两支啦啦队上场了。也不知金大坚有什么妙招,啦啦队的打扮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一队是一色的桃红色吊带短背心,绿色短裙;一队是白色荷叶花边短衫,黑短裙。两队皆是酥胸半现,肚脐全露,大腿赤裸裸,小腹一片雪白。她们踏着乐队的鼓点上场,一到场边,便两人、三人一组,面对着面,大跳劲舞,动作极其风骚撩人。

梁山众军早看惯了啦啦队的不同着装和表演,但每次看到,仍觉得有点震撼。就别提守城的义军了,一看之下,如被雷击,个个呆若木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有两三个人为了看得清楚点,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城垛,然后便惨叫着栽了下来。

这一下,惊醒了守城将领姚义,大声喝斥,让众军蹲下,一面派人飞报元帅石宝,说梁山军要用“妖法”攻城了。杭州四面,方腊用了四个元帅驻守,余杭门便是石宝总管。石宝立即去请包道乙,同上城楼,这一下也是看得两人老二发硬,目瞪口呆。

第三十五章 围城(2)

观看良久,石宝道:“天师,你看这是何妖法?我看怎么像

蹴鞠呢?”

“就是蹴鞠啊!”包道乙捻须微笑道,“这些女人,想必就是什么‘啦啦队’了。”

“天师怎地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忘了?大太子曾在梁山待过不少日子。”包道乙笑道,“举凡梁山的一切情形,太子爷皆有记录,进呈主上。老道都仔细看过。”

“原来如此。”石宝愤慨地道,“我也想起来了,太子是提到过。我没想到这啦啦队,竟是这样子毫无廉耻。宋公明真是衣冠禽兽。”

“宋国皇帝宠信这种妖人,覆亡在即。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包道乙不急不慢地道,“石帅,宋公明此举,是故意轻慢我圣军,要激得你出城决战。你可别上当……”

“我理会得。”石宝冷冷地道。包道乙教训的口气让他不舒服。“既非妖法,就不敢劳动天师了。请回吧。”

包道乙微微一愣,知道那句话得罪石宝了。也不以为然,冷笑一声,拂袖下城。

“元帅,要不要给他们一砲?”姚义眉飞色舞地道,“一顿乱石,管教他们哭爹唤娘。”

“能砸死几个?”石宝冷冷地问。

“这个……”姚义一愣,“十个、二十个总是有的……”

“有鸟用!”石宝道,“难得有这种表演,开开眼吧。记住,不放箭,不放砲,不叫骂,等闲视之,坚守不出。”

此后几日战事僵持,齐小远是天天领着人踢足球,球有好几次踢入对方弓箭射程以内,但并未招来暗箭。这个游戏,连城上守军都看出门道来了,为一个好球大声叫好,为一个坏球破口大骂。而娘子军啦啦队的风骚火辣的表演,让他们的老二肿了又肿,口水流了一遍又一遍。

换岗之后,便急急赶倒行院泄火。但婊子终究数量有限,为了争抢一个婊子,常有动刀子的。宋军围城以来,杭州百业凋敝,唯有这妓业一枝独秀,最是兴旺发达。最后,竟连方腊都惊动了。

“哥哥,”这一日午时,刚刚开场,吴用便向城边努努嘴,“方腊来了。”

齐小远见城楼上,一排排金瓜银戟,旌旗招展,簇拥着一张九曲黄罗伞,伞下之人正如“水浒”书中所写:“头戴一顶冲天转角明金幞头,身穿一领日月云肩九龙绣袍……”高大魁伟,霸气四溢。

齐小远望着方腊,方腊也正好望着他。四目相撞,似乎有火花迸溅。离的那么远,齐小远都能感觉到方腊的眼光,像尖刀一样,破空而至,钉在自己的双眼上。

明知是心理作用,齐小远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暗呼厉害。他感觉方腊似乎笑了一下,便冲着方腊挥挥手,移开了目光。

“床弩己准备好了,”吴用轻声道,似乎怕方腊听见。“弓弩手禀报,两张床弩,皆己经瞄准了城楼。”

当时的普通弓箭、包括神臂弓的射程,在一百二十步至一百五十步之间,也就五十米到百米左右。但超过六十米以上,箭矢就没什么杀伤力了。但是床弩却是例外。

床弩是攻城远射利器,分双弓床弩、三弓床弩、大合蝉弩、斗子弩、踏张弩等数种,无论那种弩,都体积庞大,不便携带。像三弓床弩,要五、六十人才能发射。双弓也要用到三十人。双弓和三弓皆是将两张或三张弩弓合为一体,装在巨大的枣木床架上,

用轮轴、绞索绞紧,用大拇指般的粗牛筋拉满双弓,绞在架子的齿上,用木榫头楔住。瞄准发射。

床弩的箭也是特制的,称为“寒鸦”箭。是连环箭,一发数十枝。杀伤力达五百步至一千步。床弩也可以发射标枪。因为体积太大,一般都是折散了,用时才装配起来。

齐小远这次就带了三弓床弩、双弓床弩各一张。一扎下营寨,就在临城一面的两个营帐里搭好了床弩,朝向城楼。使用时,掀掉营帐就能发射。

“不妥,距离太远了。”齐小远摇着脑袋。球场离城门一百五、六十步,但藏床弩的营帐离城门约四、五百步,虽在三弓床弩的有效杀伤范围内,但准头肯定是不行了。齐小远手指城楼道,“你看方腊,大半个身体被城垛挡着,我敢说,他袍子里还穿了我的防弹甲。一击不中,他的石砲就会甩过来。床弩也毁了。”

床弩最怕石砲,也就是抛石机。它的结构是在一个木架上置一根长杆,中间有活轴。长杆的一端有个皮窠,另一端系着几十条绳索,扣在架齿上。使用时,将石块放入皮窠,数十个士卒同时用力拉动绳索,皮窠的石块便会抛出百千步,杀伤力惊人。抛石机由于结构简单,易于制造,石块也随手可得,因此杭州城墙上的石砲着实不少。这也是方腊敢于自负的原因。

“要不,就用掷弹筒?再加上凌振的风火炮。”吴用干脆地道,“一顿炮轰,不怕炸不死他!”

“就这一具掷弹筒了,能不用,就不用。”齐小远笑道,心想风火炮徒有其名,不过是个大烟花筒,也没什么作用。“等方腊戒心尽去,就可以攻城了。或者,诱他出城,往前走个一两百步。呵呵,再从长计议吧!……走,走,踢球去。”

自那天以后,方腊闲得无聊,也是天天摆驾来城楼上看球,这到形成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观了,城里城外,不像敌国,倒像是同时参与了一场球赛。史斌的大名,连杭州守军都知晓,一到他上场,便有节奏地喊道:“史斌!史斌!……”而娘子军的表演,更让守军耳热心跳。

此时,秦明己屯守西城涌金门、清波门外;李逵的滚刀团牌军和阮小七的嘲风军也己封锁了侯潮门、清泰门。每天与中军信使返还,等待攻城令。

杭州城中,每天有数骑出各门;是方腊派往各处的信使,齐小远下令一体放行。但许出不许进。因为他知道方腊召不来援军。他要让方腊彻底变成聋子和瞎子,六神无主。

其实明教的总兵力己达百万之众,但这其中真正的嫡系并不多,也就五十万左右,其中二十万守青溪老巢,十六万守杭州及攻秀州,己被梁山灭了一半。还有十几万集中在歙州一线。

其他的五十余万兵力,如据有剡县、上虞、新昌三县,围攻越州的“佛母”仇道人部;拥兵十万、占据乐清、瑞安的俞道安部;占据了东阳、义乌、武义、浦江等县,控制了婺州外围的富求道人;据有浙东重镇处州的洪载等等,都只是用方腊的“永乐”年号,推戴其为领袖,实际上是自行其是。

另有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当初也起兵响应。但梁山一出兵后,齐小远便派使者提出严厉警告,两人看出形势不对,便又缩回头去。所以此刻的方腊,是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了。

齐小远围而不攻,想法很简单:等到方腊自知大势已

去,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就会接受他的招安吧?《孙子兵法》云:“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齐小远是很想体会一下,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个什么滋味。

围城的效果渐渐体现出来了。当方腊占有杭州时,有兵数十万,这些人就像叫花子骤然暴富一样,从方腊开始,大兴土木,修建行宫御苑;官员也忙着起造大宅;士兵饷食丰厚,天天看花买醉。总之是穷奢极欲,尽着性子挥霍。

后来虽然派兵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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