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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阅读(1 / 1)

京府邸当然不止一处;但这里却是主宅。

宣和二年九月,一条东南来的官船泊在太师府桥下,船上下来几个官差,风尘扑扑,直奔太师府而去。

“哦,宋江真那么干了?”听完管事的禀报,蔡京显得心情极好,捋须笑道,“文面小吏,终堕老夫计中。蔡三,把那几个差官叫来,再去童府走一趟。”

蔡京这一年己七十三岁了,貌相温文尔雅,一派大儒风范,三绺长须略杂些白色,精神矍乐,实在看不出半点古稀老翁的模样。

蔡三是蔡府管事之一,他一脸茫然地看着主人,刚才那几个淮北官差是他接待的,消息是他转禀的,实在想不出这些会是好消息。

蔡三小心地道:“要不要去高府?”

“嗯,你提醒我了,”蔡京微笑道,“不错,当然要找高俅。”

蔡三行了一礼,慢慢退出。

高俅并不是蔡京一伙,他只是皇帝在潜邸时的帮闲。后来发迹了,自立门户,也不甚卖蔡京的账。本来像高俅这样的破落泼皮,在仕途上基本没戏。因宋代凡知县以上的文臣皆要三考出身的进士资格,这是个硬门槛。

不过武臣阶级在用人方面不甚讲究,有很大的弹性。宋朝的武官任用制度很简单:战功!有了战功就可升迁。甚至能升为禁军三衙的最高长官。皇帝对高俅这个玩伴宠信有加,为了提拔他也真是煞费苦心,先给了高俅一个小小的武职,然后托附给边关大将刘仲武,让他在边关历练。

边关守将,是很容易立功的,基本上就是虚报战功。于是高俅屡立“战功。”不数年就做到了开府仪同三司、殿前司都指挥使,这相当于后世的中央警卫局局长兼首都卫戌司令。

《宋南渡十将传。卷一。刘锜传》记道:“高俅尝为端王邸官属,上即位,欲显擢之。旧法,非有边功,不得为三衙。时仲武为边帅,上以俅属之,俅竞以边功至殿帅。”

对这样的人物,不仅蔡京瞧不起他,连童贯亦心鄙之。两派常在皇帝面前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不过以蔡、童之权势,也奈何不了高俅半分。就看他掌握禁军大权十几年而不倒,足见皇帝的信任之专。

但在对付梁山这一点上,两派终于走到了一起。

一个时辰不到,童贯、高俅先后抵达太师府,蔡京亲至滴水檐前迎候。宋代宰相,仪制尊贵,号称“礼绝百僚,”意谓文武百官,见了宰相一概跪拜,宰相只需伸手凭空虚扶即可。童、高二人见了蔡京,自是要公服参拜。

蔡京可不敢托大,慌忙伸手,一手一个,托住两人的手臂,笑道:“筑圆,道夫,老夫己致仕,虚礼就免了吧。”

高俅字筑圆,童贯字道夫。两人欠一欠身,各自客套几句,互相谦让着走进蔡京的书房,在左右交椅上落座。早有使女奉上香茗。

蔡京挥退家人,压低声音道:“筑圆,道夫,老夫刚从海州差官处得到消息,淮东应奉局暗地招兵买马,兼并大小盐枭三十余伙,拥兵两万,鲁智深在楚州、武松在扬州也各招兵至六七千众。”

高俅心道“这不就像朱勔吗?只是朱勔却没这么多兵。”道:“两万兵,宋江想造反吗?”

童贯道:“下官从不相信宋江是真心归顺。此时他反迹既露,正好奏明官家,

即日进剿。”

蔡京笑道:“应奉局领五六百兵,不算大事。宋江目下正得宠,说什么是什么,官家岂会信你?”

童贯道:“不是有两万兵吗?只要呈上秘报,由不得官家不疑心……”

高俅道:“我猜李俊那两万兵马,必是伪装成民夫、盐工之类。武、鲁两人手下多是僧人。纵使有秘报,只恐官家不信。淮东应奉局贡进的珍巧器扬,数量虽不抵苏杭三分之一,但件件精巧,甚得官家喜爱。李俊、武、鲁和各分司干办官,迭蒙上赏,五月间还召李俊、武、鲁来京觐见,赐宴赐官。宋江内有李师师、赵元奴帮腔,外有梁师成、李彦、王黼撑腰,官家被蒙敝久矣,己不可拔。”

原来李俊等任官,不扰民,不侵凌州府,反而重贿州官。当地官员颇为欣慰,上表均是好话。进献的器物,大多是齐小远亲自画图,让淮东巧匠制作。比如二月间,李俊贡十只煤炭取暖炉,并派工匠来京安装管道,这种现代化的取暖设置令睿司殿春意盎然。皇帝大为欣赏,下令嘉奖,并对近臣表示,像宋江、李俊这样,才是忠臣能臣,又对朱勔扰民表示了不满。

到了五月,又下召李俊、武松、鲁智深进京陛见,封李俊为从七品武义大夫,武松、鲁智深并为从七品武德郎,淮东应奉局驻其他各州分司干办官均为正九品保义郎,这是阶次五十级的阶官,比梁山大多头领官衔还高。当然,皇帝分化梁山的企图是隐而不现的。

梁山一派正在得势,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

蔡京点点头,赞许道:“筑圆说得对。切不可轻举妄动。杨戬己告病多时,你们该知晓其中缘由吧?上次枢密院调关胜、呼延灼、林冲等去西北,宋江置之不理,官家也没见责,可见宠信之专。”

杨戬已失宠,因此告病在家。皇帝指示李彦在西城所帮办。而杨戬之失宠,众人皆知与他攻讦齐小远有关系,无不暗生警惕。

高俅道:“有言官交相弹劾宋江公开蒲博,违祖宗之法,败坏民风人心。官家只批一句‘知道了,’再无下文。除非宋江公然造反,官家是不会理会的。太师必是己有了良策?下官洗耳恭听。”

童贯道:“说句不中听的话,宋江黑面黑心,奸诈之相。如不断然处置,只恐安禄山故事在我朝重演。”

高俅笑道:“枢相太抬举他了。如非他走门路招安,当初由下官统兵征讨,早己荡平梁山了。”

蔡京道:“上次宋江再度升迁,言官劾其公开蒲博,老夫未发一言,两位可知老夫心意?”

童贯道:“下官正觉得奇怪。因当时恩相毫无表示,下官亦只得沉默。”

蔡京笑道:“宋江此贼,正走鸿运,老夫屡次进言,圣上不纳,老夫自当钳口,顺从圣意。此贼野心极大,不会以六品官而自负,就算做到了老夫的官位,亦不会止步。呵呵,他驻兵十县和淮东,地盘越大,兵力越散,越易被瓦解。不久用兵东南,正好再分他的兵势。”

高俅惊讶地道:“什么?太师,你说‘用兵东南’是何意?”

东南方腊即将起事,蔡、童也是不久前刚刚得到消息,因为他们与朱勔关系密切,在东南遍布耳目,己探出方腊的动向。虽然得到消息,但找不到明教老巢,来不及有所布置,两人便把消息压下,商定应变之

策,一边加紧派人去侦伺明教动静。满朝文武自然蒙在鼓里。

蔡京点头道:“己有确报,方腊将反。筑圆莫慌,老夫与道夫自有对策。”

高俅勉强压住不快,道:“如此大事,为何不奏明官家?”

蔡京道:“魔教行踪诡秘,方腊及其重要党羽隐匿极深,若上奏,官家下旨道:‘很好,你便去擒魔首。扑灭反焰。’请问去何处擒?”

高俅默然。他也谙熟做官之道,若真上奏,皇帝必有一连串旨意,这时如擒不住方腊,到时依然起事,所有的罪愆便由上奏者一人承担了。方腊的魔教不是宋江这种公开拥兵的绿林集团,教众都是普通乡民,不起事谁也不识身份,最难识别。这事就好比柿子,要焐熟了才能摘。

蔡京笑道:“法不传六耳。筑圆知道就行了,切勿外传。夫方腊者,一跳梁小丑耳,疥癣之疾,月即可平服,不足为患。老夫且问筑圆,方腊、宋江、田虎、王庆,谁为祸更大?”

高俅道:“宋江拥兵几达十万,魔教皆乡间愚民,既没受过训练,估计也没什么兵器。田、王皆山贼盐枭,所部各三两万人,不成气候。自是宋江为祸大。”

蔡京翘指赞道:“筑圆有见识。老夫亦认为宋江才是祸首,因此要借这方腊起事,行驱虎吞狼之计,将这天下四巨寇一举殄灭。”

高俅恍然大悟:“太师之意,莫非是以寇灭寇?”

蔡京道:“正是。以宋江灭方腊,顺便灭了田、王二贼,四寇火并,天下归安。”

高俅道:“高见。宋江这厮,虽然整军经武,搞什么屯田、火器诸军,兵精将勇,经此一拼,也会大失元气。”

蔡京捻须微笑,冷不妨道:“筑圆,你在梁山有探子吧?而且地位还不低?”

高俅猛吃一惊。

蔡京不紧不慢道:“不满筑圆,老夫在梁山也有不只一个密探,最近又派出一个,但并不是将领,所以梁山的火器等秘密,老夫也是这几日才得知。筑圆却轻松道出,显然是早知其事。呵呵,宋江是你我死敌,双方携手同心,开诚布公,才好合作啊!”

高俅想了一想,起身拜谢道:“谢太师教诲。下官在梁山确有密探,是一百单八将中人。所以对梁山情形比较了解,并深以为忧。”

蔡京道:“筑圆请坐。我们两方探子,是很可以互换消息的。这个稍后再谈。老夫对宋江之策,两位也应清楚了,就是捧上云霄,再狠狠摔下。”

高俅道:“计将安出?”

童贯道:“下官也懂了。等方腊举事,便荐宋江为先锋。想那宋江必不肯放弃梁山十县及淮东地盘。那就如他如愿。这样一来,守梁山、十县、淮东皆要分兵,等宋江主力在江南拼光,咱们尽可以从容收拾他的留守兵力。”

三人互视,不约而同的抚掌大笑起来。

第二十四章 漆园(1)

宣和二年十月的一个风雨之夜,群山环抱的一座大庄园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熄了灯,只有前院正厅灯火通明,一个头戴朝天幞头、身着白袍的魁梧中年人在厅中走来走去,不时走到门口向外眺望,神情显得颇为焦燥不耐。

大厅正中、面南背北,摆着一把虎皮交椅,以下两侧各摆着十几把交椅,依次是豹皮、熊皮、山魈

皮、野猪皮、猿皮、鹿皮、狼皮、狗皮等等。两壁间点着十几支粗若儿臂的河阳花烛,后面是两排兵器架,刀、枪、剑、戟在烛火映照下把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微微扭曲伸缩。

厅中还有十多个穿白袍的汉子以及一个道士、一个胖大和尚、一个美貌少女,各自懒散地斜倚在两边的交椅上,有人不时偷觑一眼白袍大汉,心中略有些诧异,在他们印象中,教主从来是个沉稳、冷静的人,今晚的表现却有些异常了。

“大风雨之夜,天定怕是赶不回来了,散了吧。”坐在山魈皮椅上的老道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向白袍大汉拱拱手道,“老道先告退了。”

这道人年约六十上下,留着一缕花白山羊胡须,神情颇为慵懒,但偶尔眼皮眨动一下,便似有电光闪掠;他身材瘦小,但往那一站,全身散发出一种似有若无的森寒气息,令人感觉到强大的压力。

白袍大汉眉头微皱,转过身来,这时便可看见他胸襟上绣着七朵金色火焰,笑道:“道长莫急,天定飞鸽传书,说道晚间即归,那是不会失信的。再说,万一梁山使者到了,我们却不在,未免过于托大了。现在可是我们有求于人。”

老道仰眼看天,嘿然一笑道:“梁山又怎地?老道劝教主不要太过倚重梁山。宋公明那人,很有手腕。不知如何受了招安,听说颇受皇帝宠信,占了十个县的地盘也不退出,又提举淮东应奉局,享用如同王侯。他怎肯放着眼前富贵不享,而与教主共同举事呢?”

白袍大汉笑道:“宋公明亦是一代枭雄,岂甘雌伏?他之受招安,不过韬光养晦而已。本座既将举义,大好机会,他不会把握?”

老道冷笑道:“待会看看宋江使者带来什么消息,看老道可是妄言?”

这里是浙江睦州青溪县的帮源峒桐树坞,一个名叫碣村的小山村。峒即峡谷之意,坞则指堡垒。此处有六都、七都、八都三座大山重叠环绕,碣村位于险峻的七都山口处,地势十分隐秘险要。这座庄园,即是江湖上与梁山泊齐名的武林圣地“方氏漆园。”

漆园的主人,就是方腊。他是当地的一个大漆园主,管理很多的漆园户。有宋一代,油漆行业发达。尤其是睦州青溪一带的农民,“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漆树指油桐,经济价值居四木之首。有许多家庭放弃了农田耕作,专门种植漆树,“采取漆蜡以为养生之具”。方腊所居是桐树坞,故名思义:桐树极多。桐油是造漆的上好原料。整个桐树坞,都是方氏产业。方腊之富可见一斑。

漆园主只是方腊公开的身份,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明教教主。明教又名摩尼教或牟尼教,因行事诡秘,代代秘传,“牟”、“魔”同音,又称作魔教。这是一个源自古代波斯拜火教的宗教。

唐高宗、武后时期,明教传入中国,五代和宋时便与本土道教、佛教合流,教义上吸收了道教“五斗米”教和佛教“白莲宗”的信仰,崇拜日月,敬仰光明之神和弥勒佛。因其教义具有颠覆性质,为历代王朝所禁,只能以秘密方式传教。方腊是该教第十三代教主。

方腊传教多年,本地数万漆园户子弟,皆入明教,因而远近闻名,是江南武林第一大派。也正是因为影响太大,日益引起官府注意,有十几处秘密分舵己连续被官府剿灭。随着风声越来越

紧,方腊感觉到危险迫在眉睫。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挺而走险,冒死一击。但明教虽为江湖第一大帮会,实力比起朝廷,相差仍不可以道里计。

所以方腊北连梁山,西结王庆,再交田虎,相约共同举事,平分天下。王庆、田虎一诺无词,唯独宋江态度嗳眛,令方腊坐立不安。天下四寇,宋江实力最強,梁山又地当要冲,对京师的威胁最大。梁山一旦举事,必令朝廷顾此失彼,至少可以牵制大半官军,从而减轻明教的压力。

虽知宋江己受了招安,但方腊是何等人,猜想宋江以十万之众归顺,仅受封为区区七品都巡检使,怎肯甘心?因此一再派出能言会道的使者,献上重宝,陈说利害,诱之以利。这一次,更是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方天定亲赴梁山,以示诚意。方天定是明教少主,内定的“太子,”在江湖上亦有大名头。以他的身份,想来总可以和宋江谈出一个结果来。

方天定果然不失父望,出去半个多月,于今早飞鸽传书,道是梁山己派出使者,向晚即到。诸事见面再谈云云。方腊大喜,立召明教各大首脑,会于总坛,等着接待梁山使者。

此刻厅中诸人,皆是明教首脑人物,那老道名叫包道乙,道号“灵应子,”为明教总护法长老,他也是梁山公孙胜一流人物,擅长奇门法术,本身剑术也非常高明,堪称明教第一高手,极为方腊敬重。

明教是三教合流,包道乙在明教中代表着庞大的“五斗米教”势力。也只有他才敢对方腊放肆。他对梁山本无成见,但后来风闻得意弟子晏铁彪被梁山人杀死,心中便对梁山隐隐生出仇意。极不赞成双方合作。

“道君皇帝昏庸无道,花石纲糜烂江南,两浙之民怀恨己久,早有反意,只恨无人领头耳。以我明教庞大势力,振臂一呼,天下莫不响应。至不济,也可独霸江南,自成一国。与赵宋朝廷分庭抗礼。”包道乙又缓缓地道,“实不需要与宋江之辈分羹。”

“南无阿弥陀佛!”那猿皮椅上的胖大和尚高喧一声佛号,站起身来,“道长此言差矣。我明教有二十万众,势力虽大,论武力却只有总坛和各分坛护法神军,不过两万人而己。大部分教民皆是漆户、山民,根本没经过战阵教练。反观宋江,拥十万能征惯战之兵,一百单八人谋士猛将。得其助力,取天下易如反掌。”

这和尚名叫邓元觉,法号“宝光,”因他生得广颐方面,双耳垂肩,有三分佛相,又有个绰号叫“宝光如来,”还会奇门法术,以“汪公老佛”的名号行走江湖,广招门徒。现为明教左护法,在教中代表着佛教“白莲宗”的势力。

包道乙冷笑一声,道:“十万精兵,不过是吹牛皮耳。一百单八将,多是土鸡瓦狗、浪得虚名之徒。再说了,宋公明凭什么助我们?他如果真的应诺出兵,并要派兵来江南,又如何拒绝?如不拒绝,大师就不怕他包藏祸心吗?此举不啻引狼入室?”

邓元觉颓然道:“还没举事,就有这许多顾虑,还造什么反?干脆老老实实做顺民算了!一百单八将,卢俊义、林冲、武松、关胜、鲁智深等人,皆是名震当世的高手。道长说他们‘浪得虚名,’太托大了吧?”

包道乙眼皮一翻,正待反驳,那鹿皮椅上的美貌少女突然插话道:“都别吵了。你们听,好像有马蹄声唉!”

厅中诸人都

是武功高手,耳目远比常人灵敏。当下屏息静虑,便听见外面风雨交加中,果有一串急骤的蹄音向着庄园方向而来。

邓元觉一挑拇指:“百花好耳力!”

这少女便是方腊义妹方百花,是道门隐世高手“翠玄真人”石泰的关山门弟子。石泰字得之,号杏林,是金丹派南宗前辈,此时己是百岁,云游天下,莫知所踪。民间传说他己成仙。方腊认方百花为义妹,不仅是看重她的武功,更是借重她的门派名望以吸引教民。所以方百花在教中职位亦很高,是所谓“圣处女。”

方百花嫣然一笑。其他人心中惊异。他们多未见过方百花功夫,以为一个女流之辈,虽出自名门,身手也有限。但此刻观感却不一样,单是耳力,诸人都自愧弗如。

“与宋江合作,是祸是福,日后再议。”方腊沉声道。“七佛,开中门,迎接梁山使者!”

一个瘦小精悍的汉子应声“是,”从狼皮椅上蹦起来,眨眼就窜出厅门。随着庄园大门沉重的拖曳声,马蹄声在院内停住。

那汉子见马上下来三个簑衣人,其中一个是方天定,另两人戴着斗笠,背扎着长长的包裹,看不清面貌,猜想必是梁山使者了。便迎上几步,拱手说道:“明教地字堂主方七佛,恭迎梁山大寨使者。我主正在圣坛相候。”

明教机构,是圣坛、内三堂、外五堂,以及各地分坛。圣坛是最高机构,内三堂掌机密、刑法、纠察和圣坛防卫,外五堂按地、水、火、风、空编制,分统一支护教神兵。

梁山使者确是两个人,正使是扑天雕李应,副使是神行太保戴宗。李应、戴宗久走江湖,听这汉子自道姓名,都是一愣。

李应动容道:“足下可是单凭一人一枪挑了太湖帮总舵的‘穿天神猿’方七佛?果然是条好汉子,李应闻名久矣。”

原来方七佛是方腊同宗兄弟,明教头号悍将。明教在苏州开山门时,与当地最大帮会“太湖帮”时有磨擦,被逼得退出。方腊得报,派方七佛去主持苏州分坛。方七佛单枪匹马,夜闯太湖帮总舵,一口气杀了号称“四海龙王”的太湖帮四大高手,全身而退。经此一役,太湖帮元气大伤,后来并入了明教。

这是方七佛最出彩的战役,此刻听李应提起,他为人虽然谦逊,心下也不禁微有自得之意。因李应也是望重江湖的宗师级人物。

方七佛微微一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阁下便是独龙岗李大官人?七佛对大官人亦是仰慕得紧。大官人请。”

李应和戴宗一前一后走进厅门,早有一个大汉上来帮李应脱掉蓑衣。李应先当是侍者,随手把斗笠也递过去,却听见戴宗干咳数声,一眼瞥见大汉胸襟上的七朵火焰,不由出了一头冷汗。

第二十四章 漆园(2)

“拜见教主!”李应又激动又惶恐,慌不迭地弯腰下拜道,“李应有眼无珠,竟没认出教主来。请恕李应无状!”

方腊左臂上搭着李应的斗笠、簑衣,右手抓住李应左腕,豪爽地道:“大官人太多礼了。我盼梁山消息,若大旱之望云霓。大官人终于光临,本座非常欣喜。”

李应心头微微一沉。他是梁山核心人物,当然知道齐小远对方腊的态度。此刻见方腊如此至诚,未免有些不安。

方腊眼光又

扫向戴宗,微笑道:“这位兄弟一表非俗,必然也是一位奢遮的好汉。”

戴宗簑衣亦由方天定脱掉了,露出颀长如鹤的身材,当下欠身唱诺道:“梁山戴宗参见方教主。”

方腊惊讶地道:“是轻功天下无双的神行太保戴院长吗?呵呵,本座不意得会两位高贤,实是大慰平生!来来来,两位请上座。”

方腊确实是高兴,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知道眼前这两人在梁山皆属重量级人物。宋江派这两人为使,足见对与明教合作事宜的重视。

李应和戴宗解下包裹……其时严禁平民携带兵器,江湖人都将兵器装在包裹里……在客位上坐下,听方腊介绍在座的明教众首脑,每介绍一个,双方必互相作揖寒喧,各道“久仰,”“幸会。”

方腊手下以地位而论,第一个是方厚,一个貌不起眼的乡下土老儿,他是方腊亲叔父,亦是成名数十载的武林一流高手,在明教的身份是副教主;其次是少主方天定;第三位方貌,是方腊之弟,总掌内三堂。

以下是圣坛总护法包道乙;方腊堂兄、内三堂枢密堂堂主方肥;圣女方百花;内三堂刑堂堂主、方厚长孙方杰;圣坛左护法邓元觉,右护法石宝,前护法厉天润,后护法司行方;总掌外五堂之地字堂主方七佛;内三堂巡堂堂主郑彪;外五堂之风字堂主吕师囊;帮源峒庄园总管王寅;圣坛文案师爷吕将……

李应每听到一个名字,心中都是一惊:因为这几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心道:“石宝,难道是号称‘南离刀王’的石宝?邓元觉,就是与鲁大师齐名、并称‘南北二僧’的宝光如来吗?还有魔君郑彪、闪电枪王寅、神矛吕师囊竟然也入了明教?方腊实力不弱于我梁山啊!”

江湖人聚会,不可无酒,不过这是秘密会议,庄园内外遍布暗桩,厅中却一个侍者都没有。方百花亲自捧了酒坛出来,给众人斟上酒。

李应见这酒色橙黃透明如琥泊,刚举起酒碗,一股芬芳扑鼻而来,忍不住赞道:“好酒!”喝了一口,舌尖细品,觉得甜、酸、苦、辛……诸味杂陈,回味悠长,又赞一声:“好!”

方百花笑道:“这是老教主自酿的女儿红,酿了百坛哩,大官人爱喝,走时捎上十几坛吧!”

方腊家族世代传教,教主一职,父死子继。所谓“老教主,”就是方腊之父。

方腊道:“呵呵,好酒赠英雄。”

李应举起酒碗,大声道:“今日幸会如此之多的江南英豪,李应十分高兴。这一碗酒,先饮为敬了。”一饮而尽。

戴宗笑道:“李大哥豪爽。小弟虽不胜酒力,也先敬众位。”他的笑声低沉阴柔,听上去有点刺耳。

包道乙阴沉地笑道:“且慢。两位远来是客,老道这碗酒先回敬两位。”

说罢,端起酒碗,随手一拂,盛满酒的汝窑天青釉碗平平飞出,向着戴宗手中碗撞去,要与他碰杯。那只碗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非常平稳,似慢实快,转眼已到了戴宗身前。

李应知道戴宗轻功妙绝,全凭甲马刺激穴位,其实内力浅薄,殊不足道。包道乙此举,是江湖人常用的伎俩,借考较武学修为来羞辱对手。两碗相撞,戴宗的酒碗必然粉碎,酒水淋满胸襟,狼狈可知。

当即漫笑道:“长者敬

,不敢辞。来啊,李应回敬。”也是随手一甩,酒碗急旋着向戴宗那碗撞去。

李应这一掷纯凭腕力。要知李应是凭着“凌空五飞刀”称雄江湖,博得“扑天雕”的美誉,腕力非同小可。这一只碗又是空碗,甩出时带着破空之声,居然后发先至。包道乙酒碗堪堪飞到,李应的碗也几乎同时扺达。

三只碗“当”的一声,碰在一起,形成一个“品”字形,碗中之酒被三股内力一激,如同喷泉,冲空而起。

“善哉,善哉,”包道乙阴鸷地笑道,“大官人好功力。”大袖一扬,那只碗便迅速回收,眨眼间便回到了手中。但空中三道酒水柱被他袖力一拂,像蛇一样,向李、戴碗中回落。

这酒水饱含内力,一入碗中,必将两碗击破。李应右腕一旋,那只碗向戴宗碗又是一撞。戴宗感觉到一股绝大劲力从李应碗上传来。他已知其意,手掌一松。那碗便与李应的碗互相缠绕转动起来,宛如太极阴阳力。三道酒柱一入碗中,力量便被化去。

戴宗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酒碗,见转速变慢,势将下坠,忙伸手抓住酒碗,见酒水在碗中有如小漩涡,心下骇异:“李庄主好精深的内力!不知公明哥哥知道不?”向着包道乙一伸碗,从容道:“谢道长敬酒。”仰首一干。

李应也凌空抓回酒碗,缓缓饮下。这一下,貌似不分高低,但包道乙以一敌二,始终占据主动,实际上比对手要高了一筹。

包道乙又哼了一声,道:“百花,给老道斟酒。”看来他还要比划。

这一来也令方腊直皱眉头,对包道乙很是不满。方腊本人自是武学宗师,却不大喜欢江湖人的伎俩。而且包道乙此举,是不给梁山面子。李应回山之后,必然回禀宋江,这就易惹起是非。江湖人极重面子,多少血海深仇,起因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他干咳一声,看着方厚,以目示意。包道乙是方腊父执辈,方腊不便落他面子,方厚却是包道乙同辈,而且地位更尊。

“嗯,且慢饮酒。谈正事吧。”方厚不紧不慢道,扫了一眼包道乙,又看着李应、戴宗,“不知两位尊使带来了什么消息?宋大头领是否答应与我明教合作?”

方厚出言,包道乙不便反驳,向方百花挥挥手。

李应瞥了他一眼,放下酒碗,从袖筒里摸出一封信,道:“宋大哥让我递交这一封书信。与贵教合作事宜,想必亦有所交侍。”走到方腊座前,双手呈上书信,“请教主过目。”

方腊接过信,约略看了一遍。这封信是萧让撰写,自是表达了齐小远的意思。萧让学蔡京书法,不仅摹仿其技艺,也学得几分大奸似忠的文风。其文对方腊大捧大赞,直把其推到九霄之上,令方腊有些晕乎乎的感觉;然而最关键的却是这一段:“我兄举义,朝廷必委弟为南面招讨,行驱虎吞狼之计;弟决将计就计,引兵南下,却与我兄合军一处,兄据苏、杭,弟取金陵,扼朝廷之吭;与淮西王庆、河北田虎三面呼应,天下唾手可得。此计己得田、王二兄赞同。”

这意思就是否决了方腊的共同举事之议,且己得田虎、王庆首肯。但“取金陵,据苏、杭,扼朝廷之喉”的提议,却与方腊心腹谋士吕将的计划不谋而合。吕将曾屡次建议“直据金陵,先立根本”,当时金陵没有重兵,较易攻取,之后扼守长江,再趁势夺取东南州

、县。大事可定。这确是一条良计。但吕将是世家子弟,前太学生,虽为方腊信任,却与明教诸长老格格不入。他的意见也被忽视。

方腊沉吟半晌,委决不下。片刻之后,他一扬书信,对方天定道:“天定,你可知此信内容?”

方天定颇有谋略,梁山的提议,应该征得他同意,则所有细节,他也该参与制订,故方腊有此一问。

方天定恭谨地道:“孩儿与宋、卢、吴大头领共议多日,己有成议。”

方腊点点头道:“夜深了。李大官人、戴头领旅途劳顿,且请安歇。百花,领二位贵宾去客房。”

李应、戴宗知他们要商量秘密,一同起身,向方腊行礼后,便跟着方百花走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方腊把梁山的书信诵读了一遍,看着众人道:“宋公明此议如何?”

吕将道:“万万不可。”

这一来別说方腊惊诧,众长老也觉得意外。

方腊道:“子明,这不与你的提议相符吗?”

吕将字子明,与三国名将吕蒙同字,也一样足智多谋。他为人处处学吕蒙,不仅熟读兵书,还拜了总掌文案师爷陈箍桶为师,苦学道门剑术。陈箍桶是方百花师兄,此刻正协助方腊第二子方亳主持明教最重要的坛口……杭州分坛。

吕将沉着地道:“我是为明公画策,非为宋江定计。宋江此计,虽与某暗合,但由梁山军占据金陵,用心险恶。子明敢问明公,与宋江合作,真耶假耶?事成后果真中分天下乎?”

方腊稍一沉吟,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吕将道:“我懂明公之意了。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宋江之意,是趁南征之机,招降我教。然后用我等为其前驱,图据金陵以为根本,再取东南,进而窥伺中原。进可与田、王呼应,直取东京,退亦可与朝廷划江而治。我教倒不妨抢先一步,先夺金陵,让宋江取两浙。他如果为朝廷出力,其时我军扼守扬子江口,谅他无力渡江。如他果有诚意,也正好与我军联成一片。”

包道乙不以为然道:“是何言欤?弃两浙而守金陵,轻根本而重枝末,子明究竟是何居心?”

包道乙因与陈箍桶争夺教中的道权,与吕子明也不对劲。

如果没有齐小远这封信,方腊也觉得吕将之计颇为可采。但齐小远之计与吕将暗合,反而让他警惕。心道宋江取金陵,就让他取吧。等我据有两浙全境,不怕他不推戴。他始终不认为宋江是真心归宋,因此倒不疑宋江会攻击明教。

“我明教举义,是解两浙黎民之倒悬,夺金陵确是好计,却是缓不济急。”方腊沉吟道,“我意让金陵于宋江,想那宋江也有此意,此举正可示惠于他。”

吕将微微一笑:“我们都忽略了一点,宋江是真反,还是假反?是真反,让金陵也无妨。日后设法取回就是。若是假反,一旦让他占据金陵,我辈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邓元觉道:“大公子在梁山多日,与宋江这伙人多有接触。我们先听听大公子的看法。”

所有人的眼光一起落在方天定身上。

第二十五章 誓师(1)

漆园是占地一公顷的大庄园,依山而建,分前后左右中五个院落,前院即方腊议事之所

,中院占地最广,耸立着一座似是大雄宝殿的建筑,高于所有房屋。山门前则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前后左右各有四座配殿,以回廊相连。方百花介绍道这即是“圣坛,”供信众参拜之地。右院则是演武厅。从左配殿回廊中门穿门而出,就到了左院,内有两幢小楼,隔着石子甬道相对,这就是客房了。

方百花送两人到了院门,此时雨己停了,地上积水反映着天光。暗影里突地掠出三条人影,分品字形遥遥围住三人。一个声音喝道:“光明普遍。”

方百花道:“常乐寂灭。”

三条人影“哦”的一声,又隐入黑暗中。

方百花把李应、戴宗送到楼下,便即告辞。随即有两个小厮提着灯笼过来,提过包袱,引着两人上楼。上到二楼,李应见楼廊一边是雕栏,一边是房间,很长,约有十余间房屋。他们的客房却是最后一间,显然是客人不少。

进了房间,小厮点上灯烛,又忙着打汤给客人洗脸洗脚。李应见这客房正中是中堂,左右是厢房,面积不小。四壁皆挂着字画,桌上香炉袅袅冒着青烟,橱柜椅案箱凳床等家什一应俱全,皆是硬木,红漆描金,看上去相当豪华,心道:“这满堂家什,就值万贯。如果两幢楼每个房间都如此布置,明教的财产太是惊人。我梁山也无此财力。”

小厮伺候两人洗过脚,道一声“贵客安歇,”便躬身退出。两人互相看看,有满肚子观感要说;又恐隔墙有耳。只是相对微笑。

“睡吧,”李应哈欠连天道,“跑了一天路,我可真撑不住了。”手在怀里摸索,掏出一个头套,却是夜行人常用的。

戴宗与他搭档许多次,了解他的习惯,每到一地,必要探查四周地形。吓了一跳,心道“明教圣坛是何等所在?岂容你进出自如?”忙摇摇手,低声道:“不可。就算要探,也要等到三更。”

李应一笑:“那就睡觉。”

两人进了厢房,各自安歇。到了约莫三更时分,李应翻身下床,穿好衣裳,戴上头套,从包袱里取出五把飞刀,绑在后腰上,正要出门,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急忙扑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张眼一看,见楼下黑影幢幢,四处奔跑。心中诧异:“搞什么名堂?”这时又听见前院圣坛钟声当当响起,接着响起几声巨响,燃起火焰,圣坛竟然陷入熊熊烈焰之中。刹那间,吶喊声、厮杀声响成一片,显然是圣坛被人攻入。

凝目细看,又有一队人马向着自已所在的侧院杀来。这些人手持火把,一到就向小楼投掷火把。幸好刚下过雨,房屋不易点燃。院中暗桩挺身迎上,一时间刀声铮铮。有几个人从马上跳下,持刀奔上二楼。李应顿时出了一头冷汗,他看出这支人马居然是官军。那杀上楼的几个人,身手矫健,显是武功好手。

戴宗亦被厮杀声惊醒,急忙穿衣。李应推门而入,把一只头套扔给他,道:“是官军。”

他和戴宗,已有了承节郎的官职,为防万一,自是不能让官军看出相貌。戴宗将甲马绑在腿上,两人从包袱里抽出朴刀,自厢房窗口跳下,刚一落地,便有一个武官领着五六个朴刀手围了上来。李应手起一飞刀,将那马上武官剁个正着,倒栽下马。又一纵身接连闪过几个刀手,抢了那匹马。戴宗亦与一个刀手交上了手。

戴宗武功平

平,但仗着甲马之助,神行术施展开来,身形如鬼似魅,几刀便砍翻了两个刀手。他们一出手,便吸引了官军中好手的注意。远处有几个人向着他们奔来。

“闪开!”一个虬髯大汉向众刀手喝道,“我来会会魔教高人。”

这大汉身高约九尺,膀阔腰圆,双手握着一根镔铁棍,手腕一抖,棍头颤动,发出呜呜的声响。向着李应当胸点去。李应己上了马,见他棍势紧急,左手一提马索,那棍头正好点在马额上,顿时捅出一个血洞。

李应右手刀尖在他棍头一撑,顺势从他头顶倒翻出去,左手打出飞刀,从他天灵盖直贯而入。此时那马才哀鸣着倒地。大汉向前扑倒在马身上。

“贼子,还我哥哥命来!”又一条大汉挺枪直刺过来,看他身形貌相,与那虬髯大汉倒有六七分相似,显系兄弟。

戴宗鬼魅般从他身后窜上,喝道:“看刀。”朴刀斜削他右肩。

那人更不回头,右肘一伸一缩,枪柄倏地向后一捣。戴宗本以为他要回身的,削出一刀,身体便向前抢去,恰被枪柄捣中胸口。这一招势道强劲,戴宗大叫一声,撇了朴刀,双手捂胸,蹲了下去,几乎痛晕过去。李应急忙来救,却被三个刀手缠住。

那人霍地转身,长枪又向戴宗面门扎去。戴宗恐惧地张开嘴,想叫却叫不出,眼睁睁看着那枪尖瞬间变大。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劲风擦过戴宗脸颊,火辣辣地痛,接着听见那大汉痛叫一声。仔细一看,他握枪的右手上钉着一只白羽短箭。机不可失,戴宗抽出后腰别的匕首,飞身扑上,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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