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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阅读(1 / 1)

“裴大哥,托福托福!”……

“王矮虎大人,你行啊,当知寨啦,认不得兄弟了!”

“哟,小七哥,这叫什么话?我王矮虎再强杀,也是个地煞……”……

“孙胡子,你这官服不合身,换给我吧。”

“嘿嘿,你镇三山黄信如何瞅得上这位置?”……

声音响亮,直传到都巡检司正厅里,吴用皱着眉道:“兄弟们语多讥诮,心里都窝着火呢!”

齐小远不以为然道:“正常现象。就是要他们窝着火,火越大越好。明年上战场,才能卖命立功。”

卢俊义、吴用、公孙胜皆不胜惊异,吴用道:“明年上战场?”

齐小远道:“东南将有事。”

这一说,大家都明白了。梁山是四巨寇之首,对天下各处绿林都了如指掌,也互通声息,东南摩尼教主方腊,拥有十几万徒众,势力庞大,数月前曾派使者赴梁山,相约共同举事,中分天下,被宋江拒绝了。但方腊即将举事的消息却传遍了绿林。

卢俊义道:“方教主迟早要闹起来,与我梁山何干?”

齐小远道:“咱们现在己是官兵。蔡京、高俅视我辈为寇雠,少不得撺掇官家,调我们去平方腊,弄个两败俱伤。所以我着急弄钱,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把我梁山军队打造成装备最齐全的军队。”

卢俊义悚然道:“哥哥高明,必是如此。我们怎么应对?”

齐小远心道:“我有啥高明?不过看过一本‘水浒传’而己。”不慌不忙道:“我己预先洞悉其奸,还能让他得逞吗?无非将计就计,顺取江南。但梁山乃根本之地,也不可轻弃之。”

卢俊义还要再问,齐小远已道:“吕方,叫巡检使兄弟们都进来。”

梁山十巡检使乃是寿张巡检花荣、郓城巡检朱仝、金乡巡检徐宁、中都巡检杨志、鄄城巡检孙立、范县巡检呼延灼、东阿巡检索超、阳谷巡检张顺、任城巡检朱武、平阴巡检董平。十巡检原在梁山职务,仍然保留。

五寨主是独龙冈三庄知寨史进、清风山知寨王矮虎、桃花山知寨陈达,二龙山知寨杨春,白虎山知寨穆春。这五寨在梁山内部皆受史进节制,内部官职仍是各山指挥使。

众将进厅,参拜过齐小远后,便按梁山原定的天罡、地煞座次坐定。

齐小远道:“今日召集兄弟们来,是商议一下做买卖的事。请军师先给大家谈谈情况。”

原来李俊一采购到货物,便派快马回山寨报信。齐小远便立即召集十巡检、五知寨赴山议事。李俊的货物刚运到,十巡检也到了,正是一刻也没耽误。齐小远召十巡检的目的,便是要他们押运走私货物,各回驻地。

吴用简单叙述了一遍采货经过,齐小远接口道:“山寨缺钱。这件事要抓紧办,赶紧给我把货物销出去。”

杨志道:“仁兄,这个可难了。咱们是巡检使,名不正言不顺,知县必然反对。”

孙立道:“我那里的知县刚上任,是个新进士,见过一面,很难说话。私下里却毁谤我梁山。我正寻思着如何收拾他。”

董平道:“我那个知县若敢反对,我拿鞭子抽他。”

齐小远笑道:“蛮干可不行。这第一点,大家要记住

,就是不到迫不得己时,千万不要得罪知县。”

索超道:“这还怎么干?”

齐小远道:“架空呀!这县衙上下,都是咱们的人吧?架空他很容易,但要让他心甘情愿被架空,就有点儿难度了。”

索超道:“正是。”

齐小远道:“诸位见过养猪吧?你们要拿那知县当猪,尽管喂他,走私大事不要知会他,一般的琐碎小事都给他管,私事尽量满足他。这样,既喂饱了他,又让他有面子,事情就顺当了。你们看那位李彀李公公,皇上派他来监视我的,结果如何?哈哈。当然,如果这知县老爷太闲不住,”他面色一变,做个手势道,“让他消失吧!”

众将大笑,索超道:“好计。”

卢俊义插话道:“公明兄长谈了个由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大宋官员,没有不爱银子的。”

杨志笑道:“只要货卖出去,就是本事。仁兄刚才所谈,对小弟很有启发。”

吴用道:“茶盐的事,就谈到这吧。刚刚接到邹渊、邹润的消息,他们这一队也采购了大量的上好白酒,估计明天会运到。大家多等两天。现在谈谈各县各寨的情况,王英兄弟,你先谈。”

散会之后,各巡检、知寨便去看货,唯有王英带着随从往另一主峰凤凰山驰去。原来在外众将如徐宁、孙立等,家属都随夫迁往驻地,但扈三娘却在梁山统带“太阴军,”军营就在凤凰山,家当然也在那里。王矮虎许久没与老婆亲热了,心里想念的紧。

一队人刚到半山坡,就听见山顶传来阵阵嘹亮的歌声,王矮虎心道:“好古怪的歌,好像好多人在唱歌。”

双脚连踢,催马加速,转眼上了山顶,迎面看见一座木棚高台,台上有二十多个女人,穿着白色的古怪长裙,赤着双臂和双脚,双手合掌捧在小腹前,正在齐声合唱,身体随着歌声旋律左摇右摆,如风中荷花,婀娜多姿。

一支乐队在台下伴奏。

所谓古怪的长裙,其实是现代的连衣裙。其时宫廷间己渐渐盛行裹脚之风,但在民间,影响还不是很大。(按:缠足习俗直到南宋时期才蔚然成风)。但女人的赤脚,还是颇有诱惑性的。

王矮虎感觉到小腹火热,脸孔也微微发烫,要知道连衣裙与宋代女服背道而驰,大胆暴露,极易惹动情欲。连王矮虎都感觉到这打扮未免过份。

他四处张望,见台上领唱的女人,体形极为丰满,浓妆艳抹,丰乳肥臀,仔细一看,却是母夜叉孙二娘,心中大讶:“这是那个又丑又胖的母夜叉吗?没想到化了妆,却也十分好姿色。张青这小子有福啊!”不觉看呆了。

第十八章 口角(2)

这时从台后转过来一群人,一个执着拂尘,一个捧着茶托,一个牵着马,两个抬着太师椅,还有一个小厮打着青罗伞,伞下那人背负着手,向王矮虎斜睨一眼,便示意下人摆下交椅,大模大样坐了下去,看起表演来。

王矮虎一呆:“这厮是谁,却如此张扬?就是公明哥哥也没这排场!”

忽地耳根子一痛,被人手指掐住了,王矮虎“哎哟”一声,急忙挣脱,回身一看,却是扈三娘一身戎装,一双俏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要是老婆也穿成那样,他这张脸就没地方搁了。

“看什么呢?”扈三娘瞥了一眼台上,道,“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王矮虎嘿嘿一笑,指着那人背影道:“娘子,这厮却是何人?恁的托大?”

“嘘,小声,”扈三娘低声道,“这是廉访使李公公。”

却说李彀来这梁山之后,嫌山寨清苦,与齐小远商量,要把廉访使公房搬到寿张县城。齐小远早嫌他碍事,求之不得,特意给他在市中心觅了一处大宅邸,又拆了五六家民房,重新扩建、装修,以齐小远的现代眼光,那装修风格从里到外真是极尽奢侈。不夸张的说,比皇帝老儿住得都舒服。此外又重金买了十几个小厮和使女送给他。每月还有丰厚贿赂。

齐小远的大手笔,把李彀惊得目瞪口呆,连声称谢,从此与齐小远称兄道弟。上给朝廷的奏折和给梁师成的私书,也尽是溢美之词。

宦官的毛病,一是财,一是色。尤其是比常人少了个家伙,色心反而更炽,却又不能干,所以最喜欢看。太阴军的营地,是他最喜欢来得地方。齐小远早嘱咐孙二娘安排了十几个婊子,每次专为李彀表演“a片。”

王矮虎道:“我说怎的这么嚣张,原来是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扈三娘道:“你还没看明白呀?唱歌呢。”

王矮虎道:“我知道是唱歌。可穿成这样子,倒是少见。唱歌给谁听?”

扈三娘伸出葱管似的玉指,在他额头上一点,“唱给你们这些汉子听呀。老实说,好听不好听?”

王矮虎也风闻过太阴军中有个卫生营,有个歌乐营,歌乐营就是唱歌跳舞、为军汉们演出的,甚至有军妓,还以为是笑谈。没想到却是真的。他是很欢迎这种服务的,但自已的娘子却是总管,给他的感觉仿佛是青楼的妈妈儿,脸顿时拉了下来。

“你不能干这个!”王矮虎道,“辞了吧。跟我去……”本想说去清风山,可一想到自己在青州城新买了两个婊子,就藏娇在山寨里,让扈三娘发现可不得了,而且自己也舍不得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因此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跟你去清风山吗?”扈三娘冷笑一声,“凭什么让我跟你走?你为何不辞了,来我这里当差?”

“呃……”王矮虎一下胀红了脸,“臭婆娘,我一个堂堂汉子,给你当差?”

“为什么不行?男女生而平等。凭什么男人就不能给女人当差?”扈三娘一挥手,理直气壮地道,“我手下不也有许多汉子?告诉你,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女人终有一天要觉醒,要夺取本应属于女性的权力。”

扈三娘中齐小远的毒太深了。原来齐小远回山后,王矮虎又不在,两人夜夜在一起,亲密如夫妻。齐小远孤身穿越,一个人的时候,心情极度苦闷,扈三娘就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对像,或者是个垃圾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倒。

扈三娘眼看着“宋江哥哥”在排座次后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怀疑,惊讶,接受,有时感觉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宋江,但她喜欢这个人,唯其不是宋江,她才更能全身心地爱恋他。

她从这个宋江身上也得到了真正的爱恋和平等的尊重,得到许多新鲜观念,这当然都是齐小远无意识中流露出来的,也许是一首诗,一支情歌,甚至只是一句话。

扈三娘

是个有思想的女人,从齐小远这里如饥似渴的汲取新思维,渐渐的,她的心灵与齐小远越贴越近了。在王矮虎听上去,扈三娘仿佛是疯言疯语,但这些疯话,扈三娘却是从齐小远那里听来的。并且深为认同。

王矮虎盯着扈三娘,道:“娘子,你是不是太过劳累,满口胡话?”

扈三娘叹口气道:“看来我是对牛弹琴了。”

“算了,我们不吵架了,”王矮虎拉起扈三娘的手,“走,进屋,进屋。”

“干什么?”扈三娘一下甩脱他的手,正色道,“休想。告诉你,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休想我做那种事。”

“妈的,你还是不是我娘子?我倒不信你……”

王矮虎气糊涂了,挥起老拳。成婚后,他可没少揍过扈三娘,用鞭子抽。因为他一想起自己曾被老婆生擒活捉,一想起要与宋江分享老婆,满腹怨气就发泄在老婆身上,常常把雪白的玉体抽打得条条血痕。

扈三娘武功远比丈夫高,却也从来不曾反抗。但这次,他的手腕被牢牢抓住,扈三娘的玉手像铁钳一样硬。

“王英,”扈三娘贴着他耳朵道,“你再敢动手,为妻就要还手了。咱们是夫妻,就这样将就着过。我这是给你留面子。你要不想过,咱就离婚。”

王矮虎感觉到手腕火辣辣的痛,这才想起老婆功夫比自己厉害得多。傻乎乎地道:“什么,什么离婚?”

齐小远曾对扈三娘道,海外有大国,夫妻平等,双方合则在一起,不合时任何一方都可提出离婚。

“离婚,就是我休了你。”扈三娘道,“别以为只有丈夫才能休妻子。”

“乱套了!翻天了!”王矮虎想:“娘子真疯了。”不过,他可不能“离婚。”那样子,丢人丢到家,再也别混了。

“好吧,”王矮虎嘶哑着嗓音道,“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扈三娘松开了手。王矮虎看看手腕,竟是五道紫红的指痕,深入肌肤,心道“这泼婆娘好大力气。”犯横是不敢了,但想想实在不甘心,道:“这些唱歌的女人,是妓女吗?”

扈三娘冷笑道:“是的。自己去谈吧。只要你有银子,没人管你。但你要乱来,孙二娘须饶不得你。”

王矮虎摸摸腰兜,随身携带的荷包却不知何时掉了,没了银两,想玩妓女来恶心三娘也不成了,他气恨地道:“臭婆娘,神气个啥?不就仗了公明哥哥的势吗?哼,他在东京与李师师、赵元奴两个婊子相好。以为他真宠你?少臭美了。”说罢便飞身上马,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扈三娘脸色发白,心道:“什么李师师?什么赵元奴?那不是官家的相好吗?死矮子,你别乱说啊!我,我该找宋郎问个清楚吗。”一瞬间,扈三娘眼里闪烁出泪光。

扈三娘来到都巡检司衙门时,见衙前的广场坐了二三百人,都是山寨的工匠。大门台阶上立着一块木板,上面挂了好几张图,齐小远正拿着根木棒在板上比比画画,许多头领站在两边旁听。

“又玩什么花样了?”扈三娘好奇地想,见齐小远一跛一跛的走来走去,热心地挥着手臂,一种温馨的感觉慢慢涌上心头。“他可比去东京前消瘦多了,好像也更黑了。可他总有使不完的精力。

今晚给他炖一锅鸡汤补补吧。”

“你们都是老师傅了,杰出的工匠。”齐小远大声道,“我就问你们,七天之内,能不能完成?”

“大人放心,我们灯匠没问题。”一个老头儿道,斜睨旁边一个瘦老儿一眼,“只要石匠配合。”

瘦老儿道:“中。”

齐小远道:“木匠师傅呢?中不中?”

十余人齐声道:“中。”

“散会。”

工匠们取了图,各自谈笑着离去。扈三娘本是一时冲动,要问问李师师的情况,但突然丧失了勇气,感觉到难以启齿,正要离开,齐小远己看见了她。

“贤妹,你过来。”哥哥妹妹,是梁山头领公开的称呼。

扈三娘与齐小远的私情,山寨头领大半都己风闻,却也没当一回事。因为梁山就像一个小国,齐小远就是国王,拥有绝对的权威。与众头领虽是兄弟相称,其实是君臣关系,尤如刘备与关、张。因此偷个情什么的,实在算不了什么。

扈三娘微红着脸走过去,低声道:“哥哥。什么事?”

不知是谁很响地笑了一声,齐小远瞪眼看着众头领道:“怎么,兄弟们都闲着没事干吗?统统去演武场跟林教头学学怎么带兵。”等众人离去,对扈三娘道:“没什么事,想问问你有什么事?”

“我,你瘦了,”扈三娘道,“我回来给你炖鸡汤。”

齐小远凝视着他,笑道:“让杏儿她们做吧。”

“不。我要亲手做。”

齐小远颇为感动,抓住她的玉手轻轻揉了揉。

扈三娘脸更红了,心道“这是大白天,怎地这么放肆?这可不是海外西国。”不动声色脱开手,笑道:“你找这么些工匠做什么呢?”

齐小远道:“给老赵做几件新奇玩艺。”

扈三娘听惯了他口气,知道“老赵”是指皇帝,笑道:“你呀,把官家当孩子哄呢。”

“是啊,真的是个孩子,”齐小远也笑起来,“老赵这家伙,确有一颗童心。他人真是不错,不幸生在帝王家啊!”

扈三娘道:“不幸?我的天,他还不幸?”

齐小远道:“他下场很惨的,历代亡国之君,没有比他更惨的。”

“什么‘亡国之君’?”扈三娘惊异地道,“大宋要亡了吗?你怎地知道他下场不好?”

吴用和卢俊义正要出司衙,恰巧也听见齐小远的话,互相看看,双方眼神中皆充满了震惊之色。

齐小远知道又不慎泄了“天机,”苦笑道:“我是推测。官家玩心太重,‘花石岗’弄得天怒人怨,这天下迟早给他玩掉。呵呵……”

卢、吴、扈三人皆是智慧过人,一听就知齐小远在掩饰。三人心中隐隐生起一个想法:“公明哥哥有前知之能。”

吴用走了过来,试探性地问道:“难道这天下会是方腊教主的?”

齐小远道:“毛太祖有诗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好河山,见者有份啊。”

吴用道:“好词!不知这毛太祖是谁?”

齐小远、扈三娘齐道:“是海外西国一位雄主……”

齐小远愕然瞪着扈三娘。三娘抿嘴笑道:“早知你会这

样说,替你说啦。”

卢、吴忍俊不禁。他们也知齐小远有这毛病,凡是众人闻所未闻的物事,必来自“海外西国。”可这海外西国,到底在何方呢?

吴用别过脸偷笑一会,道:“哥哥见识超卓。咱们给官家造新奇物事,也就是把他当个孩子惯。请问哥哥,这礼物由谁押送?”

扈三娘脱口说道:“当然是哥哥亲自护送。还有人在东京等他哩!”

齐小远听她话中颇有醋味,略一寻思,笑道:“还是李俊、李逵、武松、鲁智深、项兖、李衮这几位兄弟。”

吴用一呆,道:“这几位兄弟闹了海州,等他们抵京,张太守弹章也该到了,蔡京等人必有布置。这不是羊入虎口?”

卢俊义道:“哥哥算无遗策,必有巧计。”

齐小远道:“这几位是奉了皇差去海州采购,贡品自应由他们护送。而且还有个请罪的意思。军师放心,官家脾性,我己摸熟。他只要一看到贡品,便天大的罪也消了。何况闹事的几位还去请罪,官家面子也有了。不会怎么样的。”

吴用望向宋江的眼神,只有景仰的份了。“小弟这去找几位兄弟交待一下。这个铁牛,尤其让人不放心。”

齐小远心道:“别小看了李逵,这人就像我那时代的某位和尚将军,貌似粗鲁,实怀奸诈。”

卢俊义道:“我去凌振那里看看。”

齐小远回山后,己给三大天王做了分工,每人分管几个司,各自对齐小远负责。火器司便在卢俊义管辖下,卢俊义和公孙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职无权。各人干劲十足。

卢、吴二人走后,齐小远盯着扈三娘,眼神严肃,看得三娘心里发虚,低下了头。

“我,我不会再乱说了。”扈三娘嗫嚅道,“可是……”

“我不是气你乱说。”齐小远道,“在我和卢、吴谈公事时,你不该插嘴。除非问到你。”

“下次不会了。”扈三娘小声道。她是军人,自然明白纪律。

“好了,不过,你也没有乱说,我在东京是有女人,”齐小远道,“但是,那是为了梁山大业。你大概也知道是那两个女人吧?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扈三娘心里一颤,亦悲亦喜。悲得是,齐小远果然有女人,还是官家的女人;喜得是,他亲口说她最重要。然而,男人的话可信吗?

“我去给你炖汤。”她轻声道,转身欲离开,但是齐小远拉住了她。

“我给你纯汤。”齐小远轻松地道,“来山寨这么久,我还没做过一顿饭。娘子,你还不知道吧,老公我烧得一手好菜,包你口水流一地。”

“吹牛。”扈三娘破啼为笑。

“吹牛?”齐小远瞪起眼睛,“我可是堂堂二级厨师。娘子想吃什么,只管说,看我是不是吹牛?”

“想吃你。”话一出口,扈三娘呆住了,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么淫荡的话。

“呵呵,我也想吃你。”齐小远坏笑道,“不过这是大餐。在这之前,咱们先来点开胃小吃。娘子意下如何?”

扈三娘的俊美脸蛋宛如熟透的龙虾。

第十九章 游戏(1)

皇帝阅批奏章的时间,一般是在下午。皇帝极为憎恶这工作,因

为要耗去他不少时间。幸好皇帝是个奇才,读书可以做到一目十行,处理奏章就比较快。先皇要花三四个时辰处理的公事,他一个多时辰就办完了。

不过今天皇帝读奏章的时间放慢了,有一篇奏章,是读了又读,喜之不胜。内侍都知道,这是梁山都巡检使宋江的奏章。

张叔夜的奏章比李俊等人早到六七天,但一直被梁师成压住,直到李俊到了东京,拜会过梁师成之后,这份奏章才放在皇帝的御案上。在这奏章之上,却压着齐小远的奏章。

宋朝的邮驿传递,主要有步递、马递、急脚递三种方式。步递是用接力步行方式传递一般文书,因其同时承担着官物运输的任务,速度是最慢的。马递用于传送紧急文书,速度较快。但因负担传送任务的马匹多是军队挑选剩下的老弱病马,所以也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承担最紧急文书的传递。

真宗时代屡与西夏开战,为了传递紧急军情,便成立了“急递铺,”后来普及开来,就有了“急脚递”这种新的传送文书的方式。据说能“日行四百里”。梁山戕官是大事,张叔夜的奏折就是用了急脚递。不过大内掌诏令的却是梁师成,所以这急脚递一点作用也没起到。

皇帝读到齐小远的奏章,满心欢喜。心道“宋卿大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奇物贡上。似乎比童贯、朱勔还能干。真该让他留在朕身边。”齐小远奏章的重点在贡品:盐晶灯、金镶玉竹轿、司诺克;对杀官一事,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齐小远凭借对史料的研读,比当时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皇帝的性格为人。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就在苏﹑杭两州设置造作局﹑明金局﹐征集了数千能工巧匠﹐从事象牙﹑犀角﹑金银﹑玉器的雕琢以及编织竹藤﹑装裱书画﹑针织刺绣等工艺﹐为朝廷提供各种奢侈品。当时童贯就以供奉官的身份南下苏﹑杭主持此事。童贯一到江南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向皇帝进献大量造型奇巧﹐做工考究﹐精雕细刻的各种工艺品。童贯之兴起,实缘于此。

既然童贯能以此受宠,他齐小远还能不如这个没卵子的家伙?

皇帝对齐小远手下的戕官杀吏,果然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恼火:什么官吏这样大胆,竟敢阻挠皇差?因此等到他读张叔夜的奏章时,因为有了先入之见,便越看越嫌恶了。

此外,还有一些御史风闻此事,也上了许多表章。大臣大多保持沉默,只有蔡絛上了一表,义正辞严,真理在握。最后竞说宋江有不臣之心,要皇帝派兵围剿。

在皇帝看来,蔡絛的条陈简直荒唐。皇帝自负知人之明,又与齐小远亲密相处了一个多月,交情极好,心道:“宋江有反心?滑天下之大稽!”然而蔡絛是蔡京宠子,亦是皇帝近臣。皇帝知道,蔡絛不过是过河卒子,蔡京是用他来试试皇帝的反应。只要稍一犹豫,弹章便会像雪片似的飞来。非得掐断这个苗头。

“不像话!太不像话!”皇帝掷下奏章,拍着御案,大声道,“召蔡絛。”

梁师成肚里暗笑,知道皇帝是假意动怒,当蔡絛听到内侍描述皇帝的盛怒时,就会吓个半死。其实皇帝对蔡府宠信有加,决不会真个翻脸。

蔡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俯伏御前,行礼如仪。

“平身。”皇帝道,也不起身,把一份奏折从御案上直掷倒蔡絛

脚前,“读一遍。”

按规矩,应由小黄门把奏折捧交蔡絛。皇帝这个出格的举动吓得蔡絛胆颤心惊,双手拾起奏折,慌忙展开。

这是齐小远的奏章,开头一大段描述贡品之奇妙,文字瑰丽,如天马行空,这是萧让手笔,最后一段是裴宣从律法角度补笔,大意是臣奉旨派李俊、李逵、武松、鲁智深等犯去海州采购盐晶及金镶玉竹,给陛下做新品。遭当地豪霸晏某某勾结蔡府差官刘某,州官某某、某某阻挠,派打手围攻。李俊等情急自卫,杀了晏某,格斗中误杀州官。现特委李俊等犯护送贡品,赴阙请罪,云云。

整篇奏章,叙事条理分明,文字周密,无懈可击。蔡絛读了一遍,见皇帝己在上面御批“免究”二字,便知这一战又输了。

等他读完,皇帝道:“你有什么话说?”

“臣之所言,尽载奏章,”蔡絛振振有辞道,“宋江借给陛下办差之名,越界办事,戕杀州官。若不治罪,臣深恐各地官员效仿,国家纲纪就此败坏无遗。”

“若治罪,只怕没人肯为朕办差了。”皇帝道,“朱勔父子,行为比宋江尤有过之。但因为尽心办事,纵有过失,朕也并不追究。”

朱勔父子主持苏杭应奉局,负责采办“花石纲,”声焰熏灼,时谓东南小朝廷。搞得民怨沸腾,但因有皇帝支持,又受蔡京、童贯庇护,地位稳固如山。

蔡絛不敢声辩,怕皇帝真个动怒:“你果真是忠心为国,为何不劾朱勔?”那就真下不来台了。

皇帝又拿起一份奏章,缓缓地道:“这是蔡攸劾你横行不法事。兄弟攻讦,你让朕如何处置?”

蔡絛遍体流汗,惶急地道:“臣兄一向与臣反对,陛下圣明,必能明察秋毫。”

皇帝聪明,把他劾齐小远事当做兄弟间的相互攻讦。

“不错,朕执政一秉大公,不会偏听偏信,”皇帝正色道,“所以我不准蔡攸的奏章,自然也不准你的。转告令尊,熙养天年,含饴弄孙,才是人间最大的福份。你下去吧。”

蔡絛慌忙再拜而退,出得殿门,发现汗己透湿内衣。皇帝最后的一段话,隐含劝戒,己指蔡京是幕后人,要他不得再多事。

“这个宋江,真是不易扳倒。”蔡絛沮丧地想。

“宋江的差官在哪里?”皇帝问道。

“他们皆是白身,不便觐见。现暂居樊楼。”梁师成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己派人把他们看管起来。”

“贡品在哪里?”皇帝又道,“也在樊楼?”

“是。”

“好,会办事。”因众臣反对,后宫不宁,皇帝现在只得五六天才去一次樊楼。他是前晚才去过。想起那些销魂荡魄的夜晚,心里又活动开了。“传旨,朕今晚微服私访。真正是微服,不许赶走客人,只封禁内西楼即可。”

“遵旨。”

皇帝平时也号称“微服私访,”实际上是半公开的,闹得鸡飞狗跳,满朝皆知。因此他也学聪明了,要真正避人耳目了。

“奏章上说差官有武松,”皇帝好奇地道,“是那个赤手打死大虫的汉子吗?你见过他了,怎么样?”

“长大魁伟,一表非俗。”梁师成与皇帝趣味相投,津津有味地道,“还有个鲁智深,曾是大相国寺

僧人,倒拔垂扬柳,浑身有千斤力气。又有个李逵,长得跟黑炭也似,被他看一眼,浑身出冷汗。那个为头的李俊,倒像个富家翁,其实好水性,水下泅得三日三夜……”

皇帝是大艺术家,对美的追求出自天性。他本人也是面如冠玉,体如玉树。因此他的宠臣重臣,也皆是仪表出众。比如蔡京风度儒雅,王黼金发金眼,童贯高大魁伟,蔡攸、蔡絛容貌俊美。

皇帝又是个文人,喜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刺客列传,以及唐传奇之类婢官野史等书,对武松这种草莽异人有着天然的好奇心。他把齐小远也列入异人一流,对他的仪表也能接受。

“哦,”皇帝兴味盎然道,“朕倒要看看这些人。晚上一体召见,你去准备一下。”手机小说阅读  想看书来

第十九章 游戏(2)

“臣李俊、武松、鲁智深、李逵、项充、李衮,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师师的花厅里,皇帝高踞,李俊、李逵等六人推金山、倒玉柱,向皇帝跪拜下去。他们事先己演过礼,因此并未出甚差错,但六人声如霹雳,几乎掀起屋顶,震得众人耳膜嗡嗡。

皇帝有心理准备,微笑道:“众卿平身。这里不是殿堂,不必太拘礼。李卿,听说你号称‘混江龙,’入水如履平地,是吗?”

李俊惶恐地道:“臣的匪号,得自江湖。敢请陛下另赐臣号。”

李俊绰号中有个“龙”字,犯了忌讳。皇帝不提便罢,既然提起,李俊可不敢自认。

皇帝暗暗点头,心道此人明理。笑道:“龙无角而为蛟。就叫‘混江蛟’吧。”

李俊慌忙跪拜。皇帝赐号,那是足以光宗耀祖的荣耀。武松诸人便想:“早知有这一天,便在绰号里加个‘龙’字了。李俊这小子可赚到了。”

李俊起身道:“回陛下,臣的水上功夫,比起臣义弟‘浪里白跳’张顺,那是差远了。”

李逵打了个寒噤。皇帝看着他道:“你是李逵?有话要说?”

李逵道:“我的皇爷爷,太对了。说起张顺,我,小臣就在他手里吃过苦头。”

称皇帝为“爷爷,”当然不大得体。皇帝颇喜他憨直,不以为忤,笑道:“说来听听。”

李逵哪里会说故事,好在是亲生经历,平生所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印象深刻,当下便从与宋江相识讲起,直讲到宋江在浔阳楼题诗。

他言语粗俗,一段话中“鸟”字乱飞,令李师师、赵元奴两女直皱眉头,若非他是宋郎爱将,宋郎又在故事中,当下就会掩耳走人。但听到他讲起两指头纳倒了卖唱女娘时,两女怒形于色:“这黑厮无礼至极!”又听到宋江给了女娘二十两银子,便想“还是宋郎好。”

不过李逵说话有趣,皇帝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嗯,李逵坦诚,不自饰其短,朕深许之。”皇帝点头道,“风月佳地,听江湖掌故,不可无酒。来啊,赏一大杯。”

马上有内侍捧着一杯酒走上,李师师道:“此是壮士,换大碗来。”

内侍换上大碗,斟满了酒,双手奉上。李逵一见大喜,道:“谢皇爷赏酒!”又对李师师道:“好姑娘,还是你知我李逵。谁耐烦用鸟小杯。”一仰脖子,咕噜咕噜,两口干光,把碗翻过来给众

人看,又道:“这酒好生厉害。还有没有?有便再赏一碗!”

李师师不由瞠目。她是存心要让李逵出丑,才换了大碗。岂知李逵这些人喝酒便如喝水一样。

鲁智深听李逵说酒厉害,也勾动酒虫了,拍拍肚皮道:“江湖之事,无酒不欢。臣也装了一肚皮江湖事,皇上爱听,便请赏酒。臣给皇上摆谈摆谈。”

他这话迹近无礼,众人无不变色。但皇帝对草莽人物,早从书中有过印象。有备而来,自不觉得唐突。大笑道:“正要脱略行迹。朕也饿了,你们陪朕一起吃。”对梁师成道:“赐宴。”

不过片刻,宴席摆上,皇帝主位,李师师、赵元奴左右相陪。下首便是李俊等六人。

众人先举杯祝过皇帝,才敢下箸。鲁智深、武松、李逵等不及吃菜,早手起手落,对饮三碗。

皇帝笑道:“武卿,朕曾听闻你在景阳岗打虎,经过情形,不妨详叙一遍。来人,准备纸笔,把众卿所叙记录下来。”

武松忙要起身,皇帝道:“风月场地,不讲虚礼。坐下说。”

武松道:“禀陛下,赤手打虎,确是武松生平三大快事之一。”

“哦?”皇帝来了兴趣,“卿有哪三大快事?”

武松竖起大拇指,豪爽地道:“这生平第一快事,就是以戴罪之身,竟蒙天恩赦免,并蒙天子赐宴。武松几疑身在梦里。陛下仁德,不让尧舜!”

皇帝心中极为得意,大笑道:“卿真会说话。第二件快事呢?”

李俊心道:“武松行啊,马屁拍得呱呱叫。”

武松天生神勇,却并非一勇之夫。为人精细,阅历丰富,早看出皇帝的为人聪明、多疑、敏感而又热情。如果大家都是李逵那般粗俗,鲁智深那般莽撞,必为皇帝所厌。而像李俊那样彬彬有礼,也会使皇帝失去好奇心。因此要粗鲁中有风雅,卑俗中有崇高,是草莽中的才子,绿林中的高士。如此才会受赏识。最重要的,不能让皇帝觉得不受尊重。

武松又伸出食指道:“臣的第二大快事,是结交了宋江哥哥。公明哥哥忠心为国,做兄弟的受其教化,受了招安,日后也要去边关上,一刀一枪,搏得个封妻荫子。此是正道。武松结交了这样的大哥,如何不快?”

“说得好!”皇帝大声喝采,“当浮一大白!”

皇帝心中对李俊等人杀官仅有的一点点疑问,此刻也荡然无存了。如此草莽勇夫,说出“一刀一枪、封妻荫子”的话,正合身份。也足见宋江平日的教诲。皇帝彻底认可了他们的忠诚,杀官的确是意外。

“第三快事,就是打那大虫了,”武松伸出小指道。“在圣天子前,此事本不值一提。但却是武松得意事,被陛下挠着痒处,憋不住了。”

众人见他挨个伸手指,无不失笑。都竖起耳朵,要听他打虎故事。李师师、赵元奴更是瞪大了眼睛。要知武松不仅高大英武,而且相貌俊美,江湖上称他“武二郎,”不仅指他排行,还把他比作灌江口二郎神。那时候没有明星,但武松这种人,在民间有着类似明星的地位,李、赵二女就像追星族的小女生。

武松口才也甚是了得,一篇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说到紧要处,众人屏息静气,连皇帝都紧张起来。当说到哨棒打断时,李师师和赵元奴都惊

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李逵心道:“打虎有什么了不起?俺可是杀了四只虎哩!”但自知比不上武松是赤手打虎。

等武松终于说到打死猛虎,二女欢呼起来。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皇帝感叹道:“武卿神勇,虽古之卞庄子、周处,亦所不及。”

周处、卞庄子都是持械杀虎,比之武松,自是颇有不如。

梁师成和众内侍一起跪下,山呼万岁。

皇帝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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